社会与时事
在後基督教時代與西方尋道者對話
2025-02-25
—— Kamal Weerakoon

賈斯汀·布萊爾利(Justin Brierley)近期重新發表了他在 2024 年復活節撰寫的一篇文章,探討英國可能出現的基督教復興現象。我特別欣賞他在研究中展現的平衡智慧——既沒有陷入憤世嫉俗的否定,也沒有落入天真樂觀的陷阱。這種精妙的平衡來自於他創造性地融合了「中心集合」(聚焦核心要義)與「邊界集合」(明確信仰邊界)兩種方法論,爲當代文化背景下的福音傳播提供了重要啓發。

布萊爾利在文中指出了一個現已廣受認同的現象:激進無神論因其內在的空虛而逐漸失勢,與此同時,人們對宗教信仰、心靈生活、個人品德修養以及社群團結的關注卻在不斷增長。不過他也清醒地看到,這種初顯端倪的復興趨勢存在著一定的侷限性。他對喬丹·彼得森(Jordan Peterson)從心理學角度重新解讀基督教的嘗試提出了批評。同樣,他也批評了進化生物學家布雷特·溫斯坦(Bret Weinstein)將基督教簡化爲「象徵性真理」的做法。布萊爾利犀利地指出,這些觀點都與基督教扎根於歷史事實(尤其是基督肉身復活)的核心主張相矛盾。此外,他也反對將基督教工具化,反對把它作爲對抗「覺醒派」或激進伊斯蘭主義的文化戰爭武器。

真正的復興與對耶穌肉身復活的信仰

布萊爾利認識到,基督教的生命力不可能源自於一種雖然具有社會責任感但仍以人爲中心的道德觀(比如喬丹·彼得森或路易斯·佩里 [Louise Perry] 所持的觀點),也不能僅僅建立在模糊不清的宗教或超自然傾向之上(例如喬·羅根[Joe Rogan]和道格拉斯·默里[Douglas Murray]的立場)。基督教信仰的獨特性在於,它植根於一個歷史性的、可被見證的超自然顯現——耶穌基督的生平、受死與復活。

布萊爾利重新強調了基督教真理宣稱的歷史可信度,並指出,要建立真實的信仰,做真正的基督徒,就必須接受這些真理主張:

如果這不是確實發生的事實,那就毫無價值可言。耶穌基督是否真的從死裡復活至關重要。這對聖徒保羅來說很重要......對我們來說也應當如此重要。

中心集合與邊界集合

布萊爾利以同理心的態度看待這些公眾人物對神的嚮往,將其視爲對終極真理的真誠探索。在這裡,他運用了社會學中「中心集合」和「邊界集合」的概念。對於中心集合而言,重要的是方向——人們是在朝向中心還是遠離中心?而對於邊界集合來說,關鍵在於界限——人們是在圈內還是圈外?這兩個概念多年前由保羅·希伯特(Paul Hiebert)引入宣教學領域。如今,這些概念已被廣泛應用於重要的事工著作中,如提摩太·凱勒(Tim Keller)的《中心教會》(Center Church),也被福音聯盟等採用,比如這裡這裡

布萊爾利運用邊界集合的概念,指出可信的基督徒身份並非無限可變,而是具有明確的內容和界限:

如果人們沒有真正相信基督教的救贖應許,如果他們在面對死亡時沒有盼望,他們就不會有勇氣奉耶穌之名去改變世界。

明確的內容必然意味著界限的存在。雖然每個人都可以稱自己爲基督徒,但如果這種自我認同要在神和人類面前真實有效,就必須持守某些基本信仰。正是這些信仰決定了一個人是否真正屬於教會。這就是基督教正統傳統的由來。在新約聖經中就已經包含了信仰告白的範式,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腓立比書》2:5-11和《提摩太前書》3:16。這些經文在早期教會的聚會中經常被誦讀,或用作信仰告白。

這種正統傳統在早期教會的發展中得到延續,最終形成了三大普世信經:使徒信經尼西亞信經(今年適逢其頒佈 1700 週年!)和亞他那修信經(Athanasian Creed)。在宗教改革之後,這一傳統又通過多個重要的認信文件得到進一步發展:英國聖公會的《三十九條信綱》(39 Articles of Anglicanism)、長老會的《威斯敏斯特准則》(Westminster Standards)、《倫敦浸信會第二公認信條》(The Second London Baptist Confession)、公理會的《薩伏伊宣言》(Savoy Declaration),以及歐洲大陸改革宗教會的三大合一信條——比利時信條(Belgic Confession)、海德堡要理問答(Heidelberg Catechism)和多特信條(Canons of Dort)。如今,福音聯盟網站上收集了大量與這些信經、認信和要理問答相關的寶貴資料

尋道者的不同起點與途徑

布萊爾利對那些似乎在真誠尋求基督的人展現出了難能可貴的包容。他運用「中心集合」的方法,認識到每位尋道者都有其獨特的起點,都是通過某種與基督或教會的關聯開始了他們的信仰之旅。他願意耐心地陪伴他們走向基督。

在(表面上)「基督教化的西方」早期,人們的信仰起點和尋求基督的路徑都比較容易預測。護教和傳福音工作所要應對的質疑和挑戰也較爲固定,這使得這兩項事工可以採用相對統一的方式來開展。

然而,隨著西方文化對基督教的認同感和了解程度日漸式微,當代尋道者的起點變得多元而複雜,有時甚至相互矛盾,他們尋求信仰的方式也往往出人意料。比如,是什麼使得(曾經的)無神論歷史學家湯姆·霍蘭德(Tom Holland)向基督敞開心扉?並非基督教歷史可信性的理性論證,而是一尊聖母馬利亞聖像帶來的神祕體驗,以及在向聖母禱告後他的癌症似乎奇蹟般痊癒的經歷。布萊爾利也注意到,霍蘭德所在教會的「許多會眾」很可能是被教會獨特的氛圍所吸引——聖詩合唱、燭光照耀的拱門和馨香瀰漫的敬拜儀式,他們是爲了尋求一種神祕的屬靈體驗而來。

不過,布萊爾利希望尋道者能意識到這些信仰體驗的特殊性和非常規性。霍蘭德就坦誠地承認,這些經歷雖然「影響了他」,但他並不指望能「說服一個理性的懷疑論者」。他也承認自己的痊癒經歷作爲「禱告蒙應允的見證」,可能「無法完全符合所有基督徒的認知框架」。當然,尋道者會持有一些不正統的觀點——畢竟他們還不是基督徒,還沒有進入信仰的邊界集合!但與目前已不那麼「新」的新無神論者的狂妄自大相比,他們至少存有開放和謙卑的心,願意考慮讓基督成爲生命的中心。

以包容之心接待尋道者

關於當前普遍信仰意識的復甦是否就等同於或預示著基督教的復興,我比布萊爾利持更謹慎的態度。不過,我認爲他將「邊界集合」和「中心集合」這兩種方法結合起來的做法,爲我們如何回應當今社會對超自然領域日益開放的態度提供了很好的借鑑。

我們可以真誠地了解人們的信仰背景:他們對上帝、諸神或超自然領域有什麼樣的認識?爲什麼會形成這些觀念?我們也可以關心他們是如何對基督產生興趣的,是什麼原因帶領他們來到教會或福音機構。是什麼讓他們開始關注基督,不再對祂無動於衷?是什麼力量推動他們在尋求耶穌的道路上一直堅持到今天?

我們不必認同尋道者所有固有的信念,他們自己也並不期待我們這樣做。這種基於「中心集合」理念的接待之道傳達了一個重要信息:我們都在向著耶穌前進的路上。已經跨入「信仰邊界」的基督徒,在這條道路上走得比剛剛起步的尋道者更遠。尋道者心裡也清楚這一點,這正是他們向我們求問的原因。正是因爲我們在這條路上先行一步,我們才有資格爲他們指明界限,並幫助他們明白這些界限在追尋耶穌的旅程中具有怎樣的價值。如果尋道者真心渴望認識真實的耶穌,他們就會願意了解聖經中對祂的真實啓示。

邁入正統信仰的門檻

聖經爲基督徒的真實身份設立了一些基本要求,教會則將這些要求系統化爲具體的教義:相信神是獨一的、仁慈的、全能的、普世的創造主,因此我們對祂負有責任;人罪性深重,我們無法靠著自己的力量修復和神的關係;基督具有神人二性,祂既是完全的神又是無罪的人;祂的贖罪祭是與神和好的唯一途徑;祂的復活表明祂是宇宙的統治者,唯有祂擁有與神同在的永生;祂必再來審判世界、更新世界;人類最終將面臨永恆的喜樂或永恆的痛苦兩種歸宿。

每一個真心尋求真實耶穌的人,都需要接受並認同這些信仰。真誠地相信這些超自然的真理就構成了真實的基督教信仰——這使你進入教會的界限之內。我們繼續向著耶穌前行的過程,就是要更深入地理解這些基本教義及其延伸的其他教義——例如三位一體的具體含義、神的主權、揀選和預定等——並不斷努力使我們的生命與這些超自然的真理相符。

探索者們來自不同的背景,走著不同的道路,這些差異可能會帶來各種障礙,阻礙他們真正委身於基督。但藉著神的恩典,這些差異也可能成爲有益的接觸點。通過「接受天使的存在」,霍蘭德比那些因唯物主義偏見而否認超自然實在的人更接近真理。他感覺到這樣一個「重新被賦予魅力的世界似乎更加豐富和有趣」,這種感受是正確的。但問題是:他是否願意接受聖子超越天使的地位(參《希伯來書》第 1 章),並領受祂爲我們成就的偉大救恩(見《希伯來書》2:1-4)呢?

西方文化當前似乎正在經歷的「氛圍轉變」,如同每個時代一樣,既爲福音帶來機遇,也帶來挑戰。布萊爾利向我們展示了如何將「中心集合」和「邊界集合」的方法結合起來,既認識到人們在背景和對福音的興趣上的多樣性,又能利用這些獨特性引導人全心委身於耶穌——因爲唯有祂才是道路、真理和永生。


譯:MV;校:JFX。原文刊載於澳大利亞福音聯盟英文網站:Engaging with Western Post-Christian Inquirers Today.

Kamal Weerakoon(卡邁勒·韋拉昆)出生於斯里蘭卡,在澳大利亞長大。他擁有全球化世界中多元文化事工的博士學位,並且是悉尼格雷斯波因特長老會的宣教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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