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艺术
到線下去「尋找自己人」
2023-06-20
—— Brett McCracken

在過去的四分之一世紀裡,互聯網和社交媒體改變了我們對社區的理解。起初,這似乎是一個充滿盼望的轉變:超越地域、在線聯繫的便利性使我們有可能迅速找到有共同熱情和興趣的人。一個個社群開始形成,這些社群各有自己關注的熱點和中心——每一個可以想到的流行文化或體育愛好、某個政治觀點、某個社會事業、某個愛好、對某個物品的愛好,以及哲學或宗教傾向等等。

現在,在爲你量身定做的算法、搜索引擎和各種互聯網論壇版塊的幫助下,一個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容易「找到自己人」——無論你希望「自己人」是什麼。

這樣的願望本身並不是壞事,人的特徵之一就是渴望與其他人建立聯繫。然而,正如詹妮·艾倫(Jennie Allen)最近出版的新書和德魯·霍爾科姆(Drew Holcomb)最近的歌曲(兩者的題目都是「尋找自己人」)所表明的那樣,在一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機會建立聯繫,同時卻令人更加孤獨的數字世界中,這種渴望越來越明顯。

爲什麼今天「尋找自己人」如此困難?因爲我們都找錯了地方。你可以在網上找到大量的粉絲、「好友」、訂閱者、追隨者和與你擁有相同頭像的人。但更有可能的是,你不會在那裡找到「自己人」,至少不能找到那種能以積極和持久的方式改變你生活的人。

互聯網社群有其積極意義

網絡社群的存在有其積極意義。對於應對罕見或慢性疾病的人來說,找到支持和共同奮鬥的社群現在比過去要容易多了,你可以在那裡交流技巧、提供相互鼓勵。對於受過創傷或虐待的受害者、受迫害的宗教少數群體或其他被邊緣化或弱勢的群體來說,在網上尋找社群可能是一種「救命稻草」。

如果不是互聯網在促進聯繫和形成社群方面的特質,甚至像福音聯盟這樣的網絡今天也不可能存在(福音聯盟的目的是把廣義上認信改革宗神學的基督徒聯繫在一起)。福音聯盟是互聯網上數以百萬計的彼此之間存在細微又具體差異的社群之一,互聯網讓人們能夠在以前不可能的範圍內體驗到「原來你也這樣」的那種驚喜,從而建立志同道合的聯繫。

互聯網使我能夠與那些同類人——那些能夠成爲值得信賴的朋友之人——建立聯繫,無論他們和我是同胞,還是在海外。若不是互聯網,我永遠不可能認識他們。然而,要讓這樣的聯繫可信任、可持續,從網上開始的關係最終必然要導致親身的、線下的聯繫:只要有可能就見面,哪怕這只是意味著每隔幾年在同一個城市或同一個會議上見面一次。這一具體的方式對關係的長期健康發展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實體社群更好

儘管在線社群有很多好處和幫助,但我越來越相信親身的、近距離的、可見的關係對我們來說要更好。屏幕裡的生活不是真實的生活,虛擬關係——雖然在某些方面有益——不能替代親身相見的關係。

現在,我們處於一個被稱爲「孤獨瘟疫」流行的時代,自稱孤獨的比率不斷上升。在這個世界上,你可以很容易(在線)找到任何你想找到的人,或加入某個任何適合你具體小眾興趣的線上論壇,爲什麼人們仍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孤獨?

也許是因爲形成社群的更人性化方式不是圍繞共同的興趣,不是在虛擬現實中,而是圍繞共同的地點、在物理現實中。如果我們希望一個關係是幫助我們成長的,那麼親近度(proximity)比共同興趣帶來的親密感(affinity)更重要。

可以肯定的是,需要親身建立的關係比線上關係更艱難,也更容易帶來痛苦。根據你的期待,在網上與一群肯定你並讓你感覺「被接納」這一醉人經驗的聯繫人按需進行關係連接要容易得多。但感覺「被接納」與真正被接納是不同的。而「被接納」的感覺最終也不如被認識那麼重要。我的論點是,本地的、有血有肉的關係雖然可能更讓人頭疼,但卻是我們能夠真正得到了解的地方:被擁抱、一起禱告、被關心、一同哭泣、被人問候、受到面對面的挑戰,最後,即便認識到我們的軟弱,仍然充分接納。

在順境中,我們很容易感覺自己並不真正需要人際關係。但在處於艱難中的時候,我們就會感覺到需要。在受到痛苦和折磨的時候,我們無法感受到TikTok粉絲的安慰性擁抱,也無法在Facebook好友的客廳裡共同禱告。我們在Instagram上的「關係」除了讓我們得到對我們精心構建的情感表達「點讚」之外,幾乎無法提供任何慰藉。正如克里斯·馬丁(Chris Martin)在他關於社交媒體的新書中所觀察到的,「一個人在推特上轉發的帖子,不應該被看作是一個可以哭泣的肩膀。如果你把這兩件事情混爲一談,那你就是對與某人做朋友的意義有了根本性的錯誤理解。」

雖然獲得社交媒體上的追隨者並稱其爲「社群」相對容易,但也很容易迅速遭到這些追隨者的誤解、扭曲,以及最終的拋棄。網上的社交動態是善變的、脆弱的——過於依賴它們會侵蝕我們的整全。與其依賴數字大眾的不穩定情緒,不如在線下與值得信賴的、堅定的朋友相處。

我越是在一個主要由網絡關係組成的世界裡工作和生活,我就越確定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關係是那些建立在真實相交上的關係: 我不用坐飛機就能和他們一起喝咖啡的人,每週都會在客廳或教會裡和我一起禱告的人。這些認識我的人不是我「內容」的傳播者,而是主要作爲一個人而與我相交:一位父親、一位丈夫、教會的長老、咖啡店的常客,以及一起徒步旅行、一起探討園藝、美食和看電影的朋友們。

五個尋找「自己人」的線下空間

「輔助性原則」所建議的類似,當關系紐帶就在本地和附近時,它們往往是最緊密和最具生命力的。因此,要尋找離家近的「自己人」。下面是一些可以開始尋找的地方:

一、家庭

也許這很明顯,但你的直系親屬(或住在附近的親友們)最有可能保持關係親密和長久。家庭使我們擺脫了選擇的負擔: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或表兄弟姐妹可能不是我們選擇了與之生活的人,但他們卻是神賜給我們的人。他們往往比其他人更了解我們——包括我們的優點和缺點,他們往往比較容易對我們說不好聽的話,把我們從自欺欺人和不明智生活的邊緣拉回來。這使得家庭關係有時很痛苦,但也很寶貴。

二、地方教會

聖靈在教會中所招聚的人往往是多種多樣的,包括了不同的年齡、種族、階層和文化。這就是爲什麼教會是一個豐富的地方,可以建立家庭般的聯繫。類似於我們不能選擇血緣家庭的成員,一個健康的教會也是一群不由我們自己選擇的人組成的。教會關係之所以強大,正因爲教會中的成員不是我們在谷歌算法幫助下選擇的關係。有時我們生活中最需要的人是我們不知道自己需要的人,但神知道。出於祂的恩典,神把我們放在合適的教會中——如果我們願意把自己的消費偏好放在一邊,並把我們的全部自我奉獻給教會的話,教會能夠深刻地塑造我們。

三、學校或工作

學校和工作場合爲發展有意義的關係提供了天然的機會。這些人是你每天或每週都會見到的,有可能建立起跨越多年的關係。同學或同事的空間同在也意味著你可以一起有一些隨機的相遇,比如在走廊或飲水機上即興交談(不必安排電話或ZOOM聊天),慶祝生日和其他成就,或在午餐休息時交談。上課第一天坐在你身邊的陌生人和碰巧坐在你隔壁的同事並不是你根據性格兼容清單選擇的人。但我們確實可以選擇去了解這些陌生人,不是因爲他們和我們一樣,而是因爲他們就在我們旁邊。

四、鄰舍

鄰舍是一種自然的人際關係,自古以來一直如此,但近來卻遭到了忽視。碰巧住在你的衚衕裡或小區裡的人可以成爲你關係圈的重要一部分。不是你選擇了他們,但你會需要他們。無論是你烘烤時偶爾需要雞蛋,還是你出遠門時能幫你澆花的人,或者(就我的家庭而言)能在短時間內過來照看我們孩子的鄰居,鄰里關係都具有巨大的實用價值。除了實用之外,這些人經常通過前院或柵欄邊的談話、鄰里間的社交活動或小組學習,在關係中對你講話。當你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在隔壁或附近,這很重要。

五、「第三空間」

我是一個沒有書房的遠程工作者,因此附近的咖啡館就是我每天的避難所、我的「第三空間」。我沒有在這些地方遇到最好的朋友,但我和坐在我對面的人有過難忘的交往,咖啡師知道我的名字、和我聊起過家庭和工作。你的「第三空間」也許不是咖啡館,也許是充滿歡呼聲的鄰里酒吧、健身房、民間組織(例如,基瓦尼斯俱樂部或扶輪社),或某個會員制俱樂部。在這些地方與你擦肩而過的人,有時在興趣或背景上與你一致,但往往他們非常不同——那種我們從未爲自己設計過的意外友誼。

補充,而不是替代

我是說網絡關係一定是不好的嗎?我是在否定那些因完全虛擬的關係而生活得到改善之人的體驗嗎?不,虛擬關係的確給我的生活帶來極大豐富。但我的建議是,作爲一個被有主觀意識的上帝所創造的人,我們擁有一個肉身的身體、住在一個有限的地方,我們最有意義和最可靠的關係很可能應該是親身的、就近的。

只要社交媒體或數字技術有助於補充這些具體的連接,促進線下關係(例如,使用社交媒體安排聚會或宣傳親身相見的活動),或在物理上有距離的時候保持關係(例如,Skype或FaceTime),我們就可以接受它們的幫助。但是,虛擬連接不應該取代具體的社群,我們對「找到自己人」的孤獨渴求不會通過屏幕得到滿足。


譯:DeepL;校:SMH。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Find Your People . . . Offline.

Brett McCracken(布雷特·麥卡拉根)是福音聯盟高級編輯,著作包括Uncomfortable: The Awkward and Essential Challenge of Christian CommunityGray Matters: Navigating the Space Between Legalism and LibertyHipster Christianity: When Church and Cool Collide。布雷特和妻子琪拉居於加州聖安娜市,二人都是薩瑟蘭教會(Southlands Church)的成員,布雷特在教會擔任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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