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艺术
贏得聽眾,卻失去了靈魂
2023-05-03
—— Patrick Miller

在去年底的一篇新聞稿中,葛文德·博卡爾(Gurwinder Bhogal)分享了尼古拉斯·佩里(Nicholas Perry)的故事。佩里是一個拉小提琴的素食主義者,他非常渴望成爲YouTube網紅。經過一年多的失敗努力,他丟棄了小提琴、也放棄了素食,嘗試了一種新的策略:吃播。他的YoutTube帳號是Nikocado Avocado,他成了孤獨者的用餐夥伴。

這一努力大受歡迎,他的數字用餐夥伴開始要求他嘗試更多的食物。吃得越多,瀏覽量就越多,佩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一個節目是吃下了麥當勞餐廳菜單上所有的食物品類。

這讓他的訂閱數量增加到了600萬,但這並不是唯一增長的數字。

一個轉變完成了。一個名叫尼古拉斯·佩里,說話溫和,身材消瘦的素食主義者已經變成了Nikocado,一個言語粗俗、體重危險、無畏的熱量吞噬者,他需要呼吸裝置才能活下去。博卡爾寫道:「對他人眼球的狂熱渴望導致一個人(尼古拉斯·佩里)爲一個角色(Nikocado)所取代。」

佩里的悲劇故事說明了在今天的網絡媒體環境中,基督徒很少考慮的一個問題:觀眾捕獲了Up主。當一個網紅開始滿足觀眾的要求、姿態、信仰和興趣時,觀眾就捕獲了他。這是一種浮士德式的交易:以人格換取名聲,以成名換取誠信,以關注換取體面。

當角色取代本人時

基督教圈子裡的Nikocados則隱藏的更深。他們的改變更多指的是心理上的(姿態和用詞)而不是身體上的(腰圍)。

幾年前,一位相對不知名的牧師開始在推特上寫文化評論。他是一個典型的溫和、不焦慮、考慮問題細緻入微的人,說話也不極端。但在去年4月,他寫了一篇長文,反對把激進的性別意識形態納入公共教育中,這讓他的粉絲人數開始迅速增加。

他的新追隨者並不喜歡他的平和,這些讀者都是「文化鬥士」,只點讚和轉發這位牧師有點火藥味、能引發轟動的帖子。所以他開始更多地寫這些讀者想要的東西。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裡,他的粉絲數量翻了一番,最終他還受邀在一家基督教網絡電視台發表關於跨性別教育的演講,他在那裡煽動恐懼,用強硬的言辭誹謗他的敵人。

就在幾個月的時間裡,他的粉絲們把他從一個溫和的牧師轉化爲社交網絡上粉絲人數增長最快的反同性戀領袖。這一轉變是徹底的。角色吞噬了人。

如果你問他,「你爲什麼會有如此大的變化?」他大概率不會說:「爲了贏得更多的粉絲。」相反,他可能會說,「我只是想幫助更多人。」他可能認爲他的轉變是誠實的、真實的,而不是赤裸裸地只是想要吸引眼球。然而事實是更複雜的:正當的慾望與不太健康的目標交織在一起,任何一個吸引粉絲的人都會把品格放在前臺,而把對成名的渴望放到潛意識中去。外人可能很容易看到他的轉變,但(除非自我反省和問責)他自己幾乎不可能自我發現這個問題。

社交媒體如何塑造基督教網紅

社交媒體已經徹底改變了互聯網的反饋迴路。在Facebook之前,尼爾森評級(Nielsen ratings)和焦點小組(focus groups)是媒體人評估受眾反饋的最佳方式。然而,社交媒體帶來了四個重大變化:

  • 反饋門檻降低。在以前的媒體時代,全國範圍內擁有2000名觀眾不算什麼。但是在小眾的社交媒體亞文化中,粉絲數超過2000人就構成了一個真正的反饋平台,使你處於社交媒體用戶的前2-12%的位置。而且,這兩千名粉絲可以與內容供應者(Up主)互動並提供反饋,從而影響到內容的供應。
  • 成名的變現更加容易。過去,例如出版商、大會組織者、報刊編輯以及廣播和電視製作人等等的「守門人」會把大多數想要成名的人士擋在門外。但今天,沒有「守門人」了(除了運行社交媒體平台的人工智能),每個人都有了成名的機會。這就加劇了以觀眾爲鏡子來獲取讚譽的試探,滋養了自戀的情結:如果我做他們喜歡的事,我就會得到更多的粉絲;如果我得到更多的粉絲,我就會得到更多的聲望;如果我得到更多的聲望,我就會對自己感覺更好。
  • 反饋更加唾手可得。尋求掌聲的人可以立即看到哪些帖子引起了最多的點讚和轉發,而哪些被忽略了。平台爲用戶提供分析工具,實時告訴他們有多少人瀏覽了某一帖子並參與互動。創作者因此重複過去的病毒式傳播,希望再次獲得參與的多巴胺刺激。這種反饋循環將人們訓練成他們的受眾所需要的角色。
  • 反饋更加具體。當你的粉絲會高興地通過評論和轉發分享他們喜歡和不喜歡的東西時,焦點小組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不幸的是,網上的觀眾很少想要理智、合理、有深度、有思想、良善的內容。他們更容易從極端內容中得到滿足。這就是爲什麼對於擁有網絡平台的領袖來說,被觀眾捕獲如此危險。對於基督徒來說,抵制被觀眾捕獲意味著要基於聖經看到問題,在我們走錯時認罪,並在基督的身體裡(而不是網絡上)得到牧養。

社交媒體是一個擬合機器

創世記告訴我們,人是按著神的形像被造的,這表明我們被造時的設計是用來在神所造的世界中反映上帝的榮耀和品格。然而,在墮落之後,我們反映上帝的能力就敗壞了。我們沒有反映出神的愛、正義和憐憫,而是反映出我們周圍破碎人類的貪婪、仇恨、虛榮和慾望。

法國哲學家勒內·吉拉爾(René Girard)將人類反映他人慾望的傾向稱爲「擬合」(mimesis)。他從聖經汲取智慧,觀察到我們只想別人從我們身上看到他們想看到的東西。一個人內心的渴望並不是從他的心裡憑空產生的。它們是由外而內的。我們通過觀察別人的愛來學習什麼是愛。「擬合」的慾望是鑄造「我」的模具。

我們可以把社交媒體理解爲一個巨大的擬合機器。它通過向我們展示他人的慾望,以點讚、分享和評論的形式塑造我們的慾望。每一次參與都是一次擬合的多巴胺衝擊。YouTube是擬合的繭,佩里在其中成了Nikocado。他把他內心的鏡子轉向他的觀眾,變成了他們慾望的活生生擬合者。當我們把自己心中的鏡子轉向推特暴民、抖音觀眾和Instagram粉絲時,我們就走向了同樣的蛻變命運。

博卡爾寫道:

這是名人堂的終極陷阱:成爲自己角色的囚徒。在一個日益原子化的世界裡,對認可的渴望引誘我們成爲陌生人希望我們成爲的人。在個人發展如此艱辛和孤獨的情況下,「眾包」你的角色帶來的是輕鬆和舒適。

當一個人走進一個擬合機器時,他要冒很大的風險。如果他盲目地這樣做——相信他之後的任何想法或感覺都會是她真實自我的表達或她誠實的想法——她將不可避免地把自己獻上成爲了這臺機器的祭物。

如何抵制擬合機器

出於所有這些原因,社交媒體上的基督徒應該積極尋求在神面前過我們的網絡生活,而不是在觀眾的面前過我們的網絡生活,即活在神面前(coram deo)。

並不需要很新奇的做法,只需要堅持:聖禮、敬拜、禱告、讀經、悔改和教會生活。這些蒙恩管道的方式把我們帶到活神的面前——畢竟你無法反映一個你從未遇到過的存在,更遑論你要活出祂的形像樣式了。在一個難以抵擋的數字畸形世界裡,這些蒙恩管道提供了一種有效的、重新調整的手段。

基督徒共同體是一個特別重要的緩衝器,可以抵禦社交媒體擬合的扭曲誘惑。我們太容易用網上觀眾的目光取代基督徒群體的目光了,而後者能通過門訓和紀律使我們成聖,通過彼此勉勵使我們重新得力。你的基督徒配偶在你身上看到的和希望從你身上得到的,與你的網上觀眾所希望的完全不同。她希望你把洗碗作爲一種犧牲的、愛的行爲,而互聯網則希望你做一個鬥士。同樣,你的基督徒朋友希望你忠心陪伴、傾聽、問責和鼓勵,而你的粉絲只想讓你高喊「讓美國再次偉大」。

根據我自己的經驗,當我在乎網上崇拜者的意見遠不如在乎那些知道我孩子的名字、我的性格、我的怪癖和我的問題之人時,我是健康的。這些人看到的是真實的我,並通過神的恩典將我塑造成一個真實的人,而不是一個角色。我的地方教會最能夠告訴我,我是不是即將成爲我聽眾塑造的一個修辭怪胎、模仿漫畫,到那時候我就應該認罪了。

事實上,認罪是最後的關鍵。我們所有人都應該在我們的聽眾捕獲我們之前就常常操練認罪和悔改。認罪是唯一足以改變數字扭曲的藥物。雖然它可能永遠不會給你帶來整個世界,但認罪確實能保護你的靈魂——保護你不成爲基督徒版本的Nikocado。


譯:DeepL;校:SMH。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How to Gain an Audience and Lose Your Soul.

Patrick Miller(派崔克·米勒)是穿越(The Crossing)教會的一名牧師。他在播客《真理超越部落》(Truth over Tribe)中提供文化評論和與領先的基督教思想家的訪談,並且於人合作了《真理超越部落:效忠於羔羊,而非驢子或大象》(Truth over Tribe: Pledging Allegiance to the Lamb, Not the Donkey or the Elephant)一書。他與艾米莉結婚並育有兩個孩子。你可以在Twitter上關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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