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与神学
福音派與聖經無誤:新一代的挑戰
2021-01-22
—— Nathan Finn

2020年7月17日,英國聖公會著名神學家J. I. 巴刻進入了他永恆的獎賞。巴刻最著名的作品可能是《認識神》Knowing God, 1973),這是一本講述神論的、深刻的靈修式著作。但讓巴刻成名的作品其實是他發表於1958年的小冊子《基要主義與神的道》"Fundamentalism" and the Word of God)。像在他之前的梅晨(J. Gresham Machen)一樣,巴刻認爲,福音派和自由派並不是對歷史性基督教的不同表達,而是使用相似詞彙和不同字典的敵對宗教。更與本文目的相關的是,巴刻認爲,聖經無誤論——也就是相信聖經的原始手稿沒有錯謬,因而是來自神完全可信的書面啓示——不是所謂基要主義提出的理論,而是一種基本教義,是歷史上自古以來基督教信仰對聖經真理理解的現代表達。

除了巴刻,福音派最近還失去了其他堅定的聖經無誤論捍衛者,包括查爾斯·瑞利(Charles Ryrie ,2016年去世)、R. C. 史普羅(R. C. Sproul,2017年去世)和諾曼·蓋斯勒(Norman Geisler,2019年去世)。在他們之前,本世紀初還有博愛思(James Montgomery Boice,2000年去世)、W. A. 克里斯威爾(W. A. Criswell,2002年去世)、卡爾·亨利(Carl F. H. Henry,2003年去世)、保羅·費恩伯格(Paul Feinberg,2004年去世)、格里森·阿徹(Gleason Archer,2004年去世)、羅素·布什(Russell Bush,2008年去世)和尼寇爾(Roger Nicole,2010年去世)。這些人代表了福音派大旗下的各種學派和神學傳統。其他眾多值得注意的聖經無誤論神學家要麼已經退休,要麼即將退休,很快就會從舞台上消失。因此,就聖經無誤論這一經典的福音派教義而言,接力棒正在傳給年輕一代的福音派學者和牧師-神學家。我們會不會像前面所提到的這些神學家一樣,高舉接力棒跑到自己人生的終點,並且被天上的主嘉許說我們是忠心又良善的僕人呢? 

從普林斯頓……

對聖經完全默示論(plenary verbal inspiration)和聖經無誤論教義的追溯必然會連結到三位在普林斯頓神學院任教一個世紀的長老會學者身上,他們分別是查爾斯·賀智(Charles Hodge, 1797-1878),阿奇博爾德·亞歷山大·賀智(Archibald Alexander Hodge,1823-1886)和本傑明·佈雷肯里奇·華菲德(Benjamin Breckenridge Warfield, 1851-1921)。爲了回應來自浪漫主義、達爾文主義和歷史批判性解經的挑戰,這三位神學家完善了他們對聖經默示論和聖經權威的闡述。這一普林斯頓式的聖經論基本上來說被整個教會界的神學保守派所接受,尤其是在(也不僅僅是)改革宗、時代論和浸信會背景的教會當中。正是因爲普林斯頓傳統在自由派重新定義和反對聲浪中仍有持久力,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基要主義與現代主義之爭中,聖經論成爲論戰的關鍵點。

在二戰後的幾年裡,除了巴刻之外,還有幾位福音派作者寫了長篇論述聖經論教義的書籍,肯定了聖經無誤論的正確性和可信性。有的學者喜歡用「無錯誤」(inerrancy)這個詞,有的則選擇了「無謬誤」(infallibility)這個詞,但這只是術語上的偏好問題,而不是實質性差異,這兩個詞幾乎是同義詞。在這期間值得注意的著作包括楊愛德(E. J. Young)的《你的話就是真理》(Thy Word Is Truth, 1963)、約翰·格斯特納(John Gerstner)的《認識聖經無誤論》(Biblical Inerrancy Primer, 1963)、W. A. 克里斯威爾的《爲什麼我教導聖經字面無誤》(Why I Preach That the Bible Is Literally True, 1969)、克拉克·平諾克(Clark Pinnock)的《聖經啓示》(Biblical Revelation, 1971)、萊爾德·哈里斯(Laird Harris)的《默示與聖經正典》(Inspiration and Canonicity of Scripture, 1971)和薛華(Francis Schaeffer)的《兩則疑惑》(No Final Conflict, 1975)。除此之外,還有三套重要的彙編作品得到出版:卡爾·亨利主編的《神、啓示、權威》Revelation and the Bible, 1958),約翰·瓦里克·蒙哥馬利(John Warwick Montgomery)主編的《神的無誤之言》(God's Inerrant Word, 1974),以及博愛思主編的《聖經權威的基礎》(The Foundation of Biblical Authority, 1978)。這些作者代表了長老會、浸信會、時代論,甚至路德宗的背景。

在那段時期,一些得到廣泛流傳的系統神學著作也肯定和教導了聖經的無誤性,包括賀智的作品(1872-73)、荷蘭改革宗神學家路易斯·伯克富(Louis Berkhof, 1932)、時代論學者崔福(Lewis Sperry Chafer, 1947)和泰善(Henry Thiessen, 1949)的著作。在這一時期蓬勃發展的一些福音派學術機構,在他們的信仰告白或其他指導性文件中都明確肯定了聖經的無誤性,包括惠頓學院(Wheaton College,成立於1860年)、慕迪聖經學院(Moody Bible Institute,成立於1886)、達拉斯神學院(Dallas Theological Seminary,成立於1924年)和富勒神學院(Fuller Theological Seminary,成立於1947年)。後起之秀福音派神學協會(Evangelical Theological Society,成立於1949年)和《今日基督教》雜誌(Christianity Today,成立於1956年)也在各自的信仰告白中肯定了聖經無誤論。

……到芝加哥

到20世紀70年代初,福音派面臨著來自神學光譜左右兩邊的對聖經默示和聖經權威的威脅。從右派來的威脅是因爲很多自認爲是基要派的人認爲,欽定版聖經(KJV)是唯一權威的英文譯本,所有其他現代譯本——尤其是在主流新教基督徒中得到廣泛使用的修訂標準版(RSV)——都被他們斥責爲是敗壞的和充滿謬誤的。有時,這些「唯獨KJV」立場的人士會散佈關於著名聖經翻譯家個人生活的謠言,並擁抱各種現代譯本聖經源頭的陰謀論。「唯獨KJV」之爭極大地影響了基要主義者當中的分離派,進一步導致基要主義者和福音派之間的分歧,這種分歧自20世紀40年代末開始逐漸形成。

來自左派的威脅則是一些原先自稱福音派的人士對聖經無誤論的修訂甚至否定。在前幾代人當中,一些福音派神學家對聖經無誤論要麼模棱兩可,要麼完全拒絕這一教義,這往往是由於對歷史和科學發現與完全默示論之間的張力感到猶豫不決。長期擔任羅切斯特神學院院長的奧古斯都·斯特朗(Augustus Strong),在其職業生涯的早期肯定了普林斯頓式的聖經論,但在他後來所著、得到廣泛使用的系統神學教材後期版本(1907-09)中有所轉變。英國神學家詹姆斯·奧爾(James Orr)爲五卷本的《基要神學》(The Fundamentals, 1910-15)項目做出了貢獻,但後來他在所著並得到廣泛流傳的《啓示與靈感》(Revelation and Inspiration, 1910)一書中斷然否定了聖經無誤論。另一位《基要神學》的貢獻者,美南浸信會神學院院長穆林斯(E. Y. Mullins)雖然強調聖經信息的無誤性,但在他所寫的系統神學教科書(1928年)中卻對聖經無誤論緘默不語。

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越來越多的福音派學者開始背離他們先前對聖經完全無誤的信仰。大部分的影響力都來自瑞士新正統神學家卡爾·巴特(Karl Barth,1886-1968),他在驅逐完全默示論和聖經無誤論上起了關鍵作用。最早寫出長篇論述以替代古典福音派聖經論的學者是循道會神學家杜威·比格爾(Dewey Beegle),他的著作是《聖經的默示》(The Inspiration of Scripture, 1963)。當時,很多機構都受到這種左派神學思潮的影響因而向左偏移。1970年,富勒神學院修改了自己的信仰告白以與聖經無誤論保持距離。這次修訂帶來了大多數神學院始創時期加入的教師們(他們都是無誤論者)和許多後來加入的年輕教師們(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傾向於遠離這一教義)之間幾乎十年的內部爭議。

1976年,哈羅德·林賽爾(Harold Lindsell)在他的爭議著作《聖經之戰》(The Battle for the Bible)中討論了這些趨勢。林賽爾是一位浸信會宣教學家,擔任過《今日基督教》的編輯,也曾是富勒神學院的創始教師之一。在他的著作中,林賽爾詳細地記錄了福音派偏離聖經無誤的例子。三年後,他又寫下了《平衡中的聖經》(The Bible in the Balance, 1979),這是他爲古典福音派聖經論教義提出辯護的著作。雖然他的語氣可能尖刻,許多無誤論學者也不見得同意林賽爾對特定聖經文本的一些解釋,但林賽爾的擔心沒有錯:福音派正面臨著用他們的正統華宅換取新正統神學混亂廚房的危險。

在一些對這一話題表示關注的福音派神學家舉行了非正式會議之後,大約15位學者在1977年成立了國際聖經無誤委員會(ICBI)。隨後,他們又邀請了50多位學者和牧師加入了該機構的顧問委員會。1978年,ICBI在芝加哥舉行了一次峯會。一些與會者宣讀了論文,這些論文後來發表在諾曼·格斯勒(Norman Geisler)編輯的《無誤》(Inerrancy, 1980)中。更重要的是,ICBI通過了《芝加哥聖經無誤宣言》(Chicago Statement on Biblical Inerrancy),史普羅是這份文件的主要作者,約有300位來自各宗派的領袖們簽署了這一宣言。這份文件包括了對聖經無誤論的簡短總結,然後是19項肯定和否定,以幫助讀者理解適當的學術細微差別。芝加哥宣言很快成爲大多數致力於延續普林斯頓傳統的福音派神學家對聖經無誤論的主流理解,尤其是在北美。

隨後的ICBI會議產生了《芝加哥聖經釋經學宣言》(Chicago Statement on Biblical Hermeneutics, 1982)和《芝加哥聖經應用宣言》( Chicago Statement on Biblical Application, 1986),並分別由拉德馬赫(Earl D. Radmacher)、普羅伊斯(Robert D. Preus)於1984年和江健歷(Kenneth Kantzer)於1986年爲之編寫了配套書籍。雖然許多學者很重視後來的這兩份宣言,但它們從來沒有像聖經無誤論那樣有影響力,也許是因爲聖經無誤論仍然是福音派聖經論的神學爭論焦點。

芝加哥宣言之後的無誤論之爭

芝加哥宣言在聖經無誤論者當中建立了共識,但對平息左右之爭沒有什麼作用。芝加哥宣言墨跡未乾,長老會學者傑克·羅傑斯(Jack Rogers)和唐納德·麥金(Donald McKim)就共同寫下了他們的歷史神學論文《聖經的權威和解釋:歷史研究方法》(The Authority and Interpretation of the Bible: An Historical Approach, 1979)。羅傑斯和麥金認爲,完全默示論和聖經無誤論(也就是普林斯頓-芝加哥傳統所相信的)並不是對歷史性基督教共識的忠實表達,而是普林斯頓神學家所發展的理性主義創新。這後來被稱爲「羅傑斯-麥金論」的東西被一些福音派人士接受,他們強調聖經中與救贖和道德倫理有關的教義是真實的,但並不認爲字字句句都是真理。

在整個80年代,很多聖經無誤論學者發表了許多對羅傑斯-麥金論的批評,特別是在神學期刊上。不僅如此,福音派學者也著書加以回應。三一福音神學院(TEDS)的教會歷史學家約翰·伍德布里奇(John Woodbridge)於1982年寫下了《聖經權威:批判羅傑斯-麥金論的學說》(Biblical Authority: A Critique of the Rogers/McKim Proposal),從歷史學的角度批判了羅傑斯和麥金提出的歷史敘事。達拉斯神學院神學家約翰·漢納(John Hannah)主編的《聖經無誤與教會》(Inerrancy and the Church, 1984)也同樣探討了聖經無誤論在歷史神學中的地位。

有些宗派整體性地被捲入了聖經無誤的爭論中,這往往發生在美國內戰時期產生的宗派裡,因爲他們大部分都沒有受到基要主義和現代主義之爭的影響。最值得注意的一個例子就是美南浸信會(SBC),從1979年到上世紀末,美南浸信會陷入了保守派和自由派之間的爭論,爭論的焦點就是聖經的無誤性。1987年,美南浸信會下屬六所神學院主辦了一次聖經無誤大會,與會者包括一些美南浸信會之外的聖經無誤論者,如巴刻(聖公會)、羅伯特·普羅伊斯(路德宗)、米拉德·艾利克森(浸信會聯會,Baptist General Conference)和江健歷(播道會)。這次會議的論文集於當年晚些時候出版。

好幾位美南浸信會的牧師和神學家爲聖經無誤論寫書加以辯護。例如羅素·布什(Russ Bush)和湯姆·納特爾斯(Tom Nettles)的歷史研究《浸信會與聖經》(Baptists and the Bible, 1980),詹姆斯·德雷珀(James Draper)的《聖經權威:美南浸信會的關鍵問題》(Authority: The Critical Issue for Southern Baptists, 1984),杜安·嘉萊特(Duane Garrett)與理查德·梅里克(Richard Melick)共同主編的《聖經權柄與詮釋:浸信會的觀點》(Authority and Interpretation: A Baptist Perspective, 1987)以及大衛·道克里(David Dockery)的《基督徒聖經:福音派的默示、權柄和詮釋觀》(Christian Scripture: An Evangelical Perspective on Inspiration, Authority and Interpretation, 1995)。還有一位美南浸信會神學家詹姆斯·利奧·加勒特(James Leo Garrett)雖然認同聖經無誤論,但在他的《系統神學》(Systematic Theology, 兩卷本,1990-1995)中承認,浸信會基督徒和其他福音派基督徒一樣,對這個詞的定義可能不止一種。加勒特認爲,在就無誤論進行的討論中要以一種恩慈的語氣對話。

在整個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一些福音派學者雖然繼續使用「聖經無誤」這個詞,但卻與普林斯頓-芝加哥共識保持距離。這些「軟無誤論者」("soft inerrantists")中,有的受到巴特主義的影響,如美北浸禮會神學家伯納德·拉姆(Bernard Ramm)在《後基要主義》(After Fundamentalism, 1983)和長老會學者唐納德·布洛伊斯(Donald Bloesch)在《神聖之書》(Holy Scripture, 1994)中所表現的。另一些人則受到循道會的影響,對聖經無誤論一直持矛盾態度,尤其是浸禮會轉爲循道會立場的克拉克·平諾克在《聖經原理》(The Scripture Principle, 1984)中表現的觀點。還有一些人接受了受後現代神學範式如敘事神學影響的「後保守」("postconservative")姿態,其中最值得留意的「後保守」福音派人士是已故的美北浸禮會神學家斯坦利·格林茨(Stanley Grenz),他在《修訂福音派神學》( Revisioning Evangelical Theology, 1993)和《上帝共同體的神學》(Theology for the Community of God, 1994)中主張一種更受限的無誤論形式,注重聖經的信息及其塑造基督徒生活的力量。

其他福音派神學家則主張與普林斯頓-芝加哥共識更接近的無誤論觀念。到目前爲止,最重要的著作是浸信會神學家卡爾·亨利的六卷本《神、啓示、權柄》( God, Revelation, and Authority, 1976-1983,中譯本由校園出版社出版),該書對古典福音派的聖經論進行了最具實質性的重述。長老會宣教學家哈維·康恩(Harvie Conn)編輯了一本名爲《無誤與釋經》(Inerrancy and Hermeneutic, 1988)的文集,主要編髮威斯敏斯特神學院教授們所寫的文章,該校認爲自己與歷史上的普林斯頓神學傳統保持著連續性。新約學者卡森(D. A. Carson)和伍德布里奇(Woodbridge)都是三一福音神學院的教授,他們編輯了兩本爲聖經無誤和相關教義辯護的書《聖經與真理》(Scripture and Truth, 1983)和《解經、權柄與正典》(Hermeneutics, Authority, and Canon, 1986)。當時得到最廣泛使用的兩本系統神學著作是浸信會神學家米拉德·艾利克森的《基督教神學》(Christian Theology,中譯本由中華福音神學院出版)和神學家古德恩所著的《系統神學》(Systematic Theology,中譯本由更新傳道會出版),這兩本書都肯定了聖經完全默示論和無誤論。

最近福音派的辯論

有人說,爭奪《聖經》權威性的戰鬥與伊甸園一樣古老,在伊甸園裡撒但第一次試探夏娃的時候就是透過令夏娃懷疑神話語的可信度而達成目的的。我們不能假設別人都會認同聖經無誤,我們必須持久不息地捍衛聖經的權威性和無誤性。自21世紀初以來,福音派基督徒經受了許多對聖經完全可信的挑戰,這些挑戰最常見的形式是努力使福音派與芝加哥宣言所定義的聖經無誤保持距離,或者是對聖經的解釋實質上破壞了對聖經無誤的堅信。

二十一世紀以來,有幾位福音派學者試圖對聖經的默示和無誤觀點進行修改,三個最有代表性的例子是彼得·恩斯(Peter Enns)、麥高恩(A. T. B. McGowan)和肯頓·斯巴克斯(Kenton Sparks)。恩斯曾經是威斯敏斯特神學院的教授,在《默示與道成肉身》(Inspiration and Incarnation: Evangelicals and the Problem of the Old Testament, 2005)一書中,他使用了道成肉身的比喻試圖調和聖經既是神的默示又是人的作品,他因此認爲聖經既然是人的作品,就必然包含著人類的錯誤,並且這些錯誤並不會影響聖經的核心教導。因此,恩斯對於「聖經無誤」這個詞開始表示猶豫。蘇格蘭神學家麥高恩在《福音派傳統中聖經的神聖真實性》(The Divine Authenticity of Scripture Retrieving an Evangelical Heritage, 2008)雖然使用了「聖經無誤」這個詞,但正如之前的平諾克和格林茨,他更多地是在說聖經的信息無誤而不是文本無誤。東部大學(Eastern University)的教授和副校長斯巴克斯在他的《人言神語》(God's Word in Human Words: An Evangelical Appropriation of Critical Biblical Scholarship, 2008)一書中採取了類似的方法。這三位作者都特別努力地想要調和默示論與高等批判學。

還有一些學者主張的觀點被許多福音派人士認爲是與無誤論不一致的。正如巴刻有益地提醒我們的那樣,福音派必須小心區分聖經無誤和解經的不同不是一碼事。然而,有時特定的解釋會變得特別有爭議,因爲某些解釋的主張或意義可以說是破壞了聖經的真理性。不過這並不是新現象。1983年,新約學者羅伯特·岡裡(Robert Gundry)被要求辭去福音派神學協會的成員資格,因爲大多數成員認爲他在《馬太福音註釋》(1982)中使用的編輯批判學與他對聖經無誤論的認信相衝突。在2000年初,福音派神學協會又爆發了一場類似的爭論,爭論的焦點是開放神論(open theism),該學說認爲神不具備對未來的詳盡預知。雖然在2003年,一場將開放神論者趕出ETS的投票未能獲得三分之二的多數通過。但三年後,由於福音派神學協會正式採用芝加哥宣言作爲其對聖經無誤論的理解,造成福音派開放神論者被邊緣化的後果,他們中大多數都採用了修正版的無誤論。最近,在2010年,美南浸信會的護教學家麥克·里克那(邁克爾·利科納)出版了《耶穌的復活》(The Resurrection of Jesus: A New Historiographical Approach)一書,雖然這本書受到許多福音派人士的稱讚,但也有許多人擔心作者的一些說法——特別是他對馬太福音27:52-53的解釋——破壞了聖經的可信度。

雖然面對如此之多的挑戰,但最近出版的一些著作重新強調了聖經無誤論和相關教義。爲篇幅所限,我將重點介紹四本。威斯敏斯特神學院教授畢爾(G. K. Beale)在《福音派無誤論的侵蝕》(The Erosion of Inerrancy in Evangelicalism: Responding to New Challenges to Biblical Authority)一書中,針對彼得·恩斯和其他相似學者對無誤論所做的修正主義描述,爲普林斯頓-芝加哥共識提供了強有力的學術辯護。約翰·麥克阿瑟(John MacArthur)主編的《無誤話語:回應對聖經權威的新挑戰》一書彙集了福音派年輕牧師和學者們的論文,重新審視了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類似書籍中所涉及的一些相同問題,並將聖經無誤論重新推薦給新一代。長老會牧師凱文·德揚(Kevin DeYoung)在《聽從神的話》(Taking God at His Word: Why the Bible Is Knowable, Necessary, and Enough, and What That Means for You and Me , 2014)一書中,對聖經論教義做了極其豐富的介紹。最後,浸信會學者卡森(D. A. Carson)編輯的《基督徒聖經的持久權威》(The Enduring Authority of the Christian Scriptures, 2016)是一本內容廣泛的文集,可以說是對古典福音派聖經論最全面的論述。最後這部作品應該是認真研究這個主題的起點。

這個詞意味著什麼? 

還有一點值得考慮。一些福音派基督徒的確認爲聖經可以完全信任,但由於各種與歷史或背景有關的原因,他們對使用「聖經無誤」一詞有所保留。在我自己的美南浸信會傳統中,我認識一些牧師,他們相信聖經是無誤的,但他們不會使用「聖經無誤」這個詞,因爲他們認爲這個詞在基要派-自由派的論戰中被當作了一個武器。我也認識其他英語國家的福音派,他們肯定聖經的可信性,但不稱自己爲無誤論者,因爲他們認爲這是一個美國神學家辯論中產生出來的詞。不是每個無誤論者都擁有這個標籤,也不是每個拒絕這個標籤的人都拒絕無誤論。

我承認我對這種現象的感覺很複雜。一般來說,概念比術語更重要,所以一個人對聖經真理性的信仰比一個人使用什麼樣的專有名詞進行描述要更重要。此外,術語的內涵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展的。正如我在上面提到的,許多早先的福音派人士將無誤和無謬交替使用,而今天的情況並非總是如此。儘管如此,我相信「聖經無誤」仍然是一個有用的術語,因爲它對聖經提出了一個重要的主張,反映了聖經對自己的宣稱。這一宣稱同樣根植於對上帝性情的認識,我們所信的是一位自我啓示的神。普林斯頓-芝加哥傳統的學者們已經寫了數千頁的著作,爲聖經無誤爲何重要進行辯護,並回答了友好和不友好的反對意見。基於這些原因,我相信聖經無誤是一個福音派不應羞於擁有的術語。

爲未來的教會捍衛聖經無誤

本文所說的主要集中在福音派學者身上,因爲這些學者們在無誤論和相關主題上的著作非常多。然而,更主要是牧師們周而復始地站在神的子民面前,要麼加強對《聖經》可信的信念,要麼在聽眾的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在福音派牧師和其他事工領袖中,也許比否認無誤論更大的威脅是一面在聖經無誤的信仰告白上簽了字,另一方面又接受一些可以說是與聖經的完全可信不相容的立場。正如一個自稱基督徒的人,如果他的生活中好像是沒有神的,那麼他就是一個實質上的無神論者,同樣,一個自稱相信聖經無誤的人,當他接受的觀點及主張與聖經的真理性不相容時,他就是一個實質上的「聖經有錯」論者。「聖經無誤」不僅僅是一個福音派符號或一個可以勾選的「信仰告白」框,它關係到更多問題。

聖經無誤是我們福音派傳統的重要組成部分,並深深地塑造了我們的信仰和實踐。與此密切相關的聖經完全默示教義也是如此,這兩者都是關於神所賜書面文字的寶貴真理,對於普林斯頓-芝加哥傳統所闡述的經典福音派聖經論來說仍然是必不可少的。我祈求神興起新一代的巴刻、史普羅和蓋斯勒,這些人爲了教會的健康和時代的迫切需要,肯定、讚揚和捍衛這些教義,從而使得我們的時代繼續得以從主那裡聽到可信賴的話語。


譯: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Inerrancy and Evangelicals: The Challenge for a New Generation.

Nathan Finn(內森·芬)博士畢業於浸信會東南神學院,是浸信會北格林維爾大學(North Greenville University)的教務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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