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与时事
珍·哈特梅克和「棄教見證」的能力
2018-10-23
—— Michael Kruger

論到要打動那些失落靈魂時,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通過個人歸信的故事傳講福音。 無論是在私底下還是公開場合,當人說到自己是如何相信和接受福音和聖經的真理,對聽的人來說都會很具說服力。這些見證能讓福音個人化和變得溫和,因此便更容易被理解和接收。

但是當要打動的是「已經信主」的人群時,還有一個同樣有效的方法——一種福音派教會很少警覺的做法。我們可以稱之爲「棄教見證」的故事。   

「棄教見證」的目的是爲了要打動信徒而不是影響非信徒。講述「棄教見證」的目的是要讓他們相信,以往真誠相信的基督信仰是過時的和天真的、不再值得他們認同。講述「棄教見證」者會簡單分享他曾經如何像你一樣地思考,但如今卻看到了光明。

當然,整個教會歷史上一直都存在棄教者的故事——如果你願意花時間去發掘並聆聽的話。基督教從來不乏身處其中,後來卻轉身離開的人。  

然而,近年來,這些「棄教見證」似乎更多地得到大眾的注意。毫無疑問,部分原因是由於互聯網讓人們更容易接觸到這類「見證」——透過播客、博客,以及其他形式的媒體。  

然而,這也許是由於許多棄教者已經意識到一個新的「使命」,就是盡可能多地與他人分享自己的見證。不再悄悄地離開原有信仰並轉向新的信念——一種更頻繁出現在以往幾代人的做法,一些新興的攻擊者,似乎已將他們人生的目標,定爲向「歸信的人」傳揚「福音」。 

事實上,有許多「棄教見證」當被說出來時,棄教者所帶有的堅定信念,激情和傳福音的熱切,往往令現代電視福音傳道人也要爲之汗顏。在這些棄教者心目中,他們才是向「失落者」佈道的人,他們的責任是讓這些基督徒意識到他們以往是被誤導了,然後引導他們去認識真相。       

現代廣爲人熟悉的逆轉故事者包括:巴特·埃爾曼(Bart Ehrman)、羅布·貝爾(Rob Bell)、彼得·恩斯(Peter Enns),以及(下文中將討論的)珍·哈特梅克(Jen Hatmaker)。 

當然,他們每個人的故事都是不同的。埃爾曼從基要主義一路走向不可知論,不想再保留基督徒的標籤。相反,像貝爾這類的人,仍然在某種方面認爲自己是「基督徒」。  

然而,所有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背景。他們都曾經是我們可以稱爲傳統福音派基督徒——現在已發現過往信仰上的「錯誤」。無論他們現在擁抱的是怎樣的信念,都不再是基督教信仰原初的版本。

「棄教見證」的能力

多年來,我看過並撰寫了很多關於「棄教見證」的文章,但是當我聽到恩斯對哈特梅克的採訪時,我特別感受到這些故事的力量和影響力。這次採訪一直在瘋傳著,我可以明白其中原因。哈特梅克是一個友善、迷人、說話得體的女士。  

她的訪問題目完全切合這個逆轉信仰的主題:「改變你對聖經的看法:一名倖存者的指南」。眾所周知,哈特梅克改變立場的主要議題,就是她現在完全確認男女同性戀,雙性戀和跨性別者(LGBQT)的生活方式,是和以聖經爲本的基督教相一致的。  

但是,我們應該從大趨勢的角度來看待哈特梅克這次訪談之旅。實際上,她遵循埃爾曼、貝爾和其他人使用的相同劇本。細節可能會有所不同,但總體觀點是一樣的。  

這篇文章的目的,是展示這些「棄教見證」中的步驟,並提供應對每個步驟的快速反應。我希望能夠幫助到那些聽到這些「棄教見證」,並在如何回應這個問題上掙扎的人。

步驟一:重述基要主義對你過往生命的負面影響。

每一個「好的」「棄教見證」中,首先是要說及你過去福音派生命中所經歷的狹隘教條主義。首先要炫耀一下你在福音派某個宗派的資格和精力:哈特梅克是一位美南浸信會成員,畢業於一間隸屬於美南浸信會的大學。然後她開始講述了你聽到觀察到的問題。

對於哈特梅克,她的福音派經歷中有很多那種自己害怕問問題,也不會讓你提問的人,他們只給出簡單、快速、迴避性的答案,並且不承認有灰色地帶。「我都不知道我們有權爲信念努力追求」,她說。

誠然,一些福音派團體確實是這樣的。顯然,哈特梅克來自這些團體之一。但是,這裡要指出的,是哈特梅克的言論,並不適用於整個福音派。

許多福音派信徒相信他們所相信的,不是因爲他們是來自與世隔絕的鄉間,害怕對聖經的文本窮追猛打的鄉巴佬,而是正因爲他們挑戰聖經,並被其真理所說服。

事實上,通常閱讀保守派和自由派論點,並將其相互對照制衡的,正是福音派人士。 與此同時,許多自由派神學院和大學,不會讓學生只讀一本保守派的書籍。還有,不斷回應社會議題的,不也是一些屬福音派的知識分子嗎?

因此,若說福音派所給予的,都只是一些「簡單、快速、迴避性的答案」,這便是不公平的。無疑,有時所指的確是事實。但是,自由主義者針對「簡單、快速,迴避性的答案」的抱怨,普遍地只是些典型的,經掩飾的,對答案的抱怨。這只是一個經常被重複的想法的另一版本——「信仰關乎的不是答案,而是問題」。  

哈特梅克常常把自己形容爲僅僅是在探索,又或是在「旅程」上——這是一種解除一個希望沒有答案的後現代世界武裝的方式(儘管她很樂意,悄悄地從後門將自己的答案送進來,以下會有更多論述)。

步驟二:把自己定位爲勇敢地打擊體制的受害者。

在哈特梅克的採訪中,一個重要主題是當她離開福音派世界時,所經歷的關係——社會性創傷。她遭受「可怕」、「迷惘」、「非常嚴重」、「毀滅性」和「經濟受到懲罰」的虐待。

當然,要篩查這些陳述是很困難的。毫無疑問,有些人曾以殘忍,刻薄,並且很不基督徒的方式待她,而這些錯誤的行爲應該大聲地被予以譴責。

與此同時,批評她新獲得的神學的人也沒有任何不合理之處。大部分對哈特梅克的激烈反應,都只是針對她的新方向——一個大部份人都認爲基本地不合乎聖經教導,與整個基督教歷史不同的方向。 

無論如何,採訪的語調將哈梅克設定成一個被壓迫的弱勢群體,與她所謂的「商業基督教」抗爭。她是強大並決心要報復的福音派世界的受害者。 

毋庸多講,這種描述需要通過當前文化氣氛來平衡——就是將肯定LGBTQ生活方式的人士視爲英雄(包括哈特梅克本人在內),並且將那些實踐信念,認定婚姻僅限於一男一女的福音派信徒開除和起訴。

如果要談論「諷刺」,「憤怒」以及互聯網中的「熱門話題」,我們也需要知道LGBQT社團及其在主流媒體的擁護者,對不支持我們文化中新性取向的基督徒所採取的那些強烈且尖刻的批評。 

步驟三:將你的對手刻畫成極端教條主義者,而你只是一個尋求者。

在我們的文化中,沒有什麼比被認爲是教條主義者更被冒犯的了。因爲我們的文化容許任何事情,唯獨無法容許明晰確定的答案。

那麼,要做到一個成功逆轉信仰的故事,最快速的途徑,就是承認你過往犯下這種嚴重的錯誤,但現在你已改過。

哈特梅克表示:「人生中的確會有一個階段,人們需要確定性、那是美好的。……然而在仔細檢查確定的答案後,鐵定會發現它並不確定,即便我們一如既往地引用聖經。因爲對我們來說至爲肯定的事情,對其他人卻明顯地不一定如此……確定性只能在回聲室中起作用。」

換句話說,哈特梅克現在認爲確定性與信仰的運作方式不一致。我們所有對信奉的真理深信不疑的人,都需要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結果是,我們無法肯定聖經究竟教導了些甚麼。 

當然,這種立場存在了諸多問題。首先,這是深深地自相矛盾。哈特梅克似乎肯定這是基督信仰的運作方式。在譴責教條主義上,她行的正好是教條主義。 

不止於此,在同一次採訪中,哈梅克確信聖經教導了許多事情。特別是,她確信聖經接受LGBTQ的生活方式,而歷史上的福音派所處的位置是錯誤和有害的。

如此看來,在涉及這個問題時,她是十分確定的,她有她的確定性。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問題。如果我們被要求以不具確定性的方式解讀聖經,那麼什麼教義是真正可以被確定的呢?如此下來,豈非所有的教義都是不確定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甚至不能肯定最基本的基督教真理——包括耶穌的神性,從死裡的復活,和對我們罪的赦免。  

我懷疑哈特梅克是否願意放棄這些基本真理的確定性。但這隻表明了她有選擇性地應用不確定這原則,訴諸於不確定性似乎只是爲了讓認同同性戀看來合理。

步驟四:堅持你的新神學是因應聖經的推動,而不是源於對它的排斥。

哈特梅克希望人們知道,她的新神學建基於嚴格的聖經查考:「當中花了很多工夫和辛勞。這不僅僅是一種感覺,還是難以估計數量的學習和探究。」

因此,她對別人懷疑她對聖經的委身感到困擾。別人怎能質疑「我們的忠誠,我們對聖經的委身」?

也許人們懷疑她是否確信聖經的原因之一,是她拒絕了聖經中一個最簡單直接的教導——婚姻是一男一女的聯合——這是二千年來教會歷史中不變的聲明。  

當然,哈特梅克聲稱她的新演繹有充分的理據(恰好地符合現今世界對性文化立場的最大轉變)。這些好理由是什麼? 

這裡是其中一個:「顯然地,聖經中很多關於同性戀的內容都需要參考背景因素,然而,坦白地說,那裡並沒太多資料。顯然同性戀與文化息息相關……就像聖經中其他上千的論點一樣。」

但是,這種陳述過於簡單和有誤導性。語境對經文教義有約束力絕不是「明顯」的事,在聖經中也沒有其他「上千的」這樣的教導。  

哈特梅克讓它聽起來非常簡單。一擡手間,她便將聖經中如山般關乎性的教導掃到「文化」這地毯底下。簡單地如數1-2-3,然後做出結論:這裡沒甚麼值得看的東西。

如果有人關心福音派給予的,都是些「簡單、快速、迴避性」的答案,這就是其中一個最合適的例子。 

此外,她說關於性方面的教導「沒有多少」,這說法令人震驚。聖經中有大量關乎性倫理,男性和女性,丈夫和妻子以及婚姻制度的教導。但哈特梅克一點兒也沒提及。她堅持聖經對這樣的事情含糊不清:「當我們努力弄清[性問題的事宜]時…聖經拒絕合作。「

然而,「因此,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創世記2:24),一節耶穌在馬太福音19:4-6中重申的經文,真的是那麼地含糊不清嗎?

但哈特梅克還未就此結束。她的第二個論點:「我們有好的機會回頭去看看其他由教會集體決定的事情……我想我們錯誤地理解了這一點。」

「從來就沒有一致地通過任何事情」,她以此話作爲結束。

此等聲明令人驚愕,揭示了她對教會歷史缺乏認識。把過去二千年描述爲「從來沒有一致地通過任何事情」,不僅是錯誤的,而且也是不負責任的。使徒信經的本身就表明了相反的事實。  

此外,在論到有關同性戀的實際議題上,教會兩千年來,毫無例外地口徑如一。就哈特梅克所爭辯的性觀點而論,從根本上就已和在她以先教會的整個歷史不相符(更不用說聖經),人們實在適宜謹慎一點地去思考。

步驟五:貶損你以往群體的聲譽,高舉你新加入群體的品德。

「棄教見證」劇本的最後一部份,是貶損你舊有團體的聲望,同時高舉你新加入的團體的善良和品格。  

哈特梅克說:「當我看到那些不認同同性戀組織的基督徒結出的果子時,果子是如此普遍地不健康。自殺,破裂的家庭,被踢出了教會的教徒,無家可歸的青少年,自我仇恨……抑鬱,絕望的孤獨……如果我們是誠實的,就得承認結出的果子是爛的。」

這種言辭是如此的不友好和過火,實在很難讓人知道應從哪裡開始反駁較好。除了重複關於福音派把孩子踢出家門的文化比喻(沒有證據支持它),又除了判斷每一個相信傳統婚姻的人都是「迂腐的」之外(在抱怨其他人主觀批判性之後),她實際上將整個論點,建立在聖經中關乎好和壞的果子的教導上(在宣佈聖經對好和壞果子沒明確解釋之後)。  

但也許最令人不安的,是哈特梅克把自殺,孤獨,抑鬱等等問題,全歸咎於那些相信傳統婚姻的人。那些是嚴重的指控。這不僅是指責當代信徒,她也是在譴責兩千年來相信傳統婚姻的基督徒。

坦白地說,這樣的言辭爲以賽亞叫人警醒的警告提供了新的含義:禍哉!那些稱惡爲善,稱善爲惡的人(賽5:20)

充斥著問題

毫無疑問,哈特梅克的「棄教見證」對我們後現代世界具有說服力。我相信有些人會因此而採納她新發現的神學。

但仔細研究下,當中充滿了問題。儘管她聲稱自己不具批判性,她宣稱那些擁護傳統婚姻的人的果子是「腐爛」的。儘管她堅持認爲不該抱持確定性去閱讀聖經,但她對聖經所教導的內容提出了教條性的主張。雖然她聲稱她的觀點是建基於聖經的深入研究,但她對聖經譴責同性戀方面,卻提出了過分簡單的(甚至是不負責任的)解釋——同時間也忽略了二千年基督教的歷史。  

不,我們不應滿足於簡單、快速、迴避性的答案,但有時聖經的而且確地給出了清晰的答案。當事實如此時,我們應樂意聽從和採納答案。


譯:良月;校:謝昉

Michael Kruger(邁克爾·克魯格)是改革宗神學院在北卡羅來納州夏洛特校區的校長和新約教授。他也是新約教授。著有多本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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