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艺术
馬克思主義長長的殘影
2023-07-17
—— Kevin Flatt

雖然卡爾·馬克思生活在十九世紀,但直到二十世紀,馬克思主義才形成了全面影響力。

這種影響有兩種主要形式。首先是在俄羅斯、中國和世界其他地區建立了共產主義政權。其次是馬克思主義思想對西方知識分子產生了影響。基督徒需要對這兩種現象都有所了解,所以我們將依次介紹。

共產政權

正如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指出的,1917年發生在俄國的一場革命在馬克思主義基礎上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共產國家——蘇聯。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列寧的繼任者約瑟夫·斯大林(Josef Stalin)狡猾地利用了美國的大量援助,使蘇聯不僅爲打敗希特勒做出了巨大貢獻,而且將整個歐洲的東半部置於其控制之下。

1945年後,歐洲和世界大部分地區都被劃分爲兩個對立的政治集團,一個由美國領導,致力於自由市場和民主政治;另一個由蘇聯領導,致力於發展共產主義。

幾年後,在1949年,毛澤東帶領中國共產黨在中國內戰中勝出,並將這個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納入共產主義陣營。接著是古巴、越南、柬埔寨、埃塞俄比亞、安哥拉、阿富汗,二戰後幾十年來,共產主義似乎正在向各地蔓延。

對數百萬受共產主義統治的人來說,其結果是災難性的。

正如馬克思所預言的,建立共產主義是一場血腥的暴力革命,包括了內戰,屠殺「反革命分子」和「階級敵人」——從俄羅斯沙皇全家到稍微富裕一點的農民,以及把任何敢於提出異議的人投入殘酷的勞改營。

然而,與馬克思自信的預言相反,暴力和無情並非暫時的,只要共產黨人想要執政,專政和暴力就得持續下去。每個共產主義國家都利用祕密警察、消滅敵對觀點和迫害持不同意見者來維持其地位。

同時,共產主義也被證明是一個完全行不通的經濟體系。雖然共產主義政權能夠通過從經濟領域的其他部分榨取每一滴財富來資助工業發展和軍事開支,並使普通人的生活水平保持在較低水平,但其代價是可怕的。

俄羅斯和中國的農民因爲「土地、和平和麵包」的承諾而支持共產黨,但他們得到的卻是所有土地都被沒收並轉交給經營不善的集體農莊(公社)。政府的這一愚蠢行爲帶來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嚴重饑荒,而這本來是可以避免的。最糟糕的例子是1932-33年斯大林統治下的烏克蘭和俄羅斯南部大饑荒(約700萬人死亡),以及1959-61年毛澤東統治下的中國饑荒(約3000-4000萬人死亡)。這些都是人類歷史上最爲嚴重的人爲慘劇。

即使全球經濟都欣欣向榮的時候,效率低下、生產延誤和基本商品短缺也困擾著共產主義計劃經濟體,它們無法跟上自由世界的經濟增長和生活水平的提高(這是馬克思預言的另一個失敗)。

最終,該系統在1989年至1991年期間在蘇聯和東歐完全崩潰。與此同時,中國當局在1976年毛澤東去世後悄悄地放棄了共產主義經濟理論,同時保持著對權力的控制。他們今天的政策與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幾乎沒有關係。

除了少數孤例,到本世紀末,先前的共產主義世界已經紛紛放棄了馬克思主義。

西方的馬克思主義

既便發生了這一切,馬克思主義在西方知識分子中的影響程度一直延續到今天,這才是令人驚訝的。爲了理解這一現象,我們需要回到意大利激進思想家安東尼奧·葛蘭西(Antonio Gramsci,1891-1937)的工作。葛蘭西以新的方式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新版本的馬克思主義在西方有很大的影響力。

葛蘭西問,爲什麼這麼多意大利工人不願意加入工人革命,甚至願意捍衛資本主義?他的答案是,資產階級不只是通過經濟實力和政治力量來控制民眾,而且還通過「文化霸權」。

換句話說,掌握生產資料的統治階級成功地使他們自己的價值觀成爲大眾的世界觀,這樣,基本的假設和共同的習俗巧妙地強化了統治結構。例如,工人們接受了私有財產、節儉和辛勤工作等觀念,實際上是在自己壓迫自己。

因此,葛蘭西認爲,先進資本主義國家的共產主義者首要任務不是試圖推翻政府,而是爲改變工人的意識發動一場戰爭。

激進的知識分子需要滲透到學校、大學、新聞媒體、甚至教會等機構,逐漸顛覆占主導地位的資產階級文化。只要有足夠的人覺醒到他們所受的壓迫,革命就有可能。

20世紀20年代在德國出現的一群被稱爲法蘭克福學派的馬克思主義知識分子闡述了相關觀點。埃里希·弗洛姆(Erich Fromm)、西奧多·阿多諾(Theodor Adorno)和赫伯特·馬爾庫塞(Herbert Marcuse)等人分析了他們所看到的資本主義文化特徵,發展了一套至今仍以「批判理論」("Critical Theory")爲旗號並頗具影響力的思想。

他們的基本主張是,西方文化和西方價值觀作爲一個整體從根本上來說是壓迫人的,這種主張不僅適用於經濟領域,也適用於制度文化、道德規範、性關係和家庭計劃等等方面。

葛蘭西和法蘭克福學派的思想在20世紀60年代在整個西方世界的大學校園裡備受歡迎,這是一個青年抗議和學生激進運動風起雲湧的時代。在這一時期和隨後的幾十年裡,馬克思主義發生了變異,產生了新的分支意識形態。

這些分支共享馬克思主義的關鍵信念,包括:現代社會的政治和經濟體系本質上是壓迫性的,社會可以分爲被壓迫階級和壓迫階級,社會的許多看似積極或中立的特徵實際上是爲壓迫體系服務的,以及徹底的革命推翻現有結構是必要的。

但他們從葛蘭西、法蘭克福思想家和其他來源,如弗洛伊德主義和後現代主義中汲取營養,增加了這樣的信念:壓迫主要通過文化和語言來維繫,關於性、性別和家庭傳統觀念在這種壓迫中起著核心作用,勝利的最佳希望在於通過知識手段傳播革命意識。

許多校園激進分子成爲教師、教授、律師和記者,進行德國活動家魯迪·杜奇克(Rudi Dutschke)所說的「體制內長征」("long march through the institutions")。

重要的是要注意到,經過二十世紀思想家重塑的馬克思主義基本邏輯,可以而且確實採取了與傳統馬克思主義相當不同的形式。

馬克思主義框架可以轉化爲性別術語,如在激進女權主義中,男性是壓迫階級,女性是被壓迫者,「父權制」取代了資本主義成爲主要壓迫體系。這一框架也可以被翻譯成種族術語,一個階級(白人)通過一種微妙的「白人至上文化」壓迫另一個階級(有色人種),這種文化毒害著每一個社會機構。以此類推。

在這些形式中,馬克思主義的基本邏輯的元素被納入學術界的主導精神。由於大學在塑造教師、記者、律師和其他專業人士的觀點方面所起的作用,這些思想在整個社會中變得非常普遍,包括那些從未將自己描述爲馬克思主義者的人,雖然他們的關注與當初馬克思的關切相去甚遠。

評估

在二十世紀的記錄之後,沒有人(基督徒就更不用說了)會贊同共產主義。我們也不能像有時某些天真的人士所說的那樣,以爲「它在理論上是可行的」。實踐共產主義的可怕結果在嘗試過它的地方屢見不鮮,這不是因爲執行者執行錯了,而是因爲馬克思主義本身具有嚴重缺陷。

當代革命意識形態與經典馬克思主義已經大大不同,他們中的一些思想家已經得出了真正有價值的見解。但在它們的主要形式中,這些意識形態共享馬克思主義簡單化的壓迫者——被壓迫者的思路,在每個樹叢下尋找壓迫的傾向,它喜歡煽動苦毒,使之變成仇恨,它拒絕上帝和他的創造秩序的某些方面(財產的私人管理,個人責任,性道德,父母權威,尊重權柄,等等)。

如果新馬克思主義思想家在我們的社會中獲得全面控制,他們將像共產主義政權一樣無法兌現自己的承諾,就像「土地、和平和麵包」被證明了是一場騙局一樣。因此,我們必須抵制馬克思主義,從我們的教會和基督教教育機構開始,並在上帝給我們機會時擴展到其他領域。

然而,僅僅反對是不夠的。種族歧視和偏見,對婦女的貶低(包括子宮內的女性),以及我們的工作窮人所面臨的無數障礙和屈辱,都是真正的問題。它們太重要了,不能留給(準)馬克思主義者。我們越是能夠超越馬克思主義,對這些問題產生根本性的、合乎基督信仰的反應,就像許多人事實上正在做的那樣,我們將取得更多的進展。

此外,馬克思主義及其分支意識形態都強調爲被壓迫者伸張正義,關注「小子們當中最小的」,以及對更美好世界的盼望。無論其方法錯的有多麼離譜,這些關注都是好的,正如另一篇文章指出的,反映了幾個世紀以來基督教在我們文化中的影響。

雖然馬克思主義者不能實現這些願望,但我們的上帝可以:所有這些願望都將在祂尚未實現的國度裡得到實現,因爲我們順從祂的意志,並通過祂對我們的無限憐憫和恩典。讓我們爲這個國度的到來禱告和擺上吧,主已經爲我們 預備了。


譯: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加拿大福音聯盟:Marxism's Long Shadow.

Kevin Flatt(凱文·弗萊特)是救贖主大學(Redeemer University)的歷史教授和人文學科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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