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事工
小地方的事工: 值得一生投入
2023-04-25
—— Stephen Witmer

最近,看起來福音派開始重新關注農村地區和小城鎮的事工。葡萄園的美國小鎮計劃(Small Town USA Initiative plants)開始在全美各地植堂建立教會,惠頓大學(Wheaton College)的葛培理福音佈道中心(Billy Graham Center for Evangelism)新近設立了鄉村事工研究所(Rural Matters Institute)。也有不少好書得到出版,包括唐尼·格里格斯(Donnie Griggs)的《小鎮耶穌》(Small Town Jesus),亞倫·莫羅(Aaron Morrow)的《小鎮宣教》(Small Town Mission)和布拉德·羅斯(Brad Roth)的《神的鄉村》(God's Country),關於鄉村事工的論述文章也出現在《世界》(WORLD)雜誌和福音聯盟等網站上。

在福音派當中興起的這一波浪潮是更廣泛的、對鄉村和小城鎮的文化好奇的一部分,這些地區對2016年唐納·川普(Donald Trump)當選總統很有幫助。

目前還不確定這種興趣(包括來自廣泛的文化興趣和福音派的事工興趣)是否會持續下去。如果我們希望它持續下去,那麼如何才能將其培育成一場持久有效的運動,讓生活在城市中心以外的數百萬美國人受益?這個問題有很多答案;但我認爲最重要的一個答案是爲小地方的事工設定一個神學上的願景。

神學願景

提摩太·凱勒(Tim Keller)爲這一代的城市植堂牧師設立了城市植堂的神學願景,明確了這一事工的意義和重要性。「神學願景」(theological vision)是「教義和實踐之間的一個中間地帶」,是一個讓我們反思神學和文化以辨別兩者如何塑造事工的地方,也是一個「如何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用你的教義服事什麼的願景」。這不會給你一份實用的、具體的方法清單,它是一種可以實踐在不同文化和風格中的服事方法。

在設定神學願景時,凱勒建議我們問這個問題(當然還有其他問題):「我們在哪裡,是城市、郊區、城鎮,還是鄉村?這對我們的服事有何影響?」服事的地點非常重要。一個富有成效的事工既不會過度處境化,也不會忽視處境化。它會欣賞處境和適應處境,但也會挑戰處境和對抗處境。

凱勒的事工神學願景自然是從大處著眼,並以城市和文化中心爲關鍵。它已經結出了極爲豐碩的成果:救贖主城市引力事工(Redeemer City to City)已經在世界主要城市植堂建立了數百個興盛的教會。然而,面向小地方富有成效的、持久的植堂運動需要專門針對這些處境的神學願景。我們需要了解基本教義如何轉化爲小地方事工的價值,然後形成在小地方的事工實踐。

避免世俗思維方式

爲小地方的事工制定神學願景的一個主要考慮是這可以更好地幫助我們從神學上思考我們服事的地點,而更好理解需要我們意識到社會和世俗的文化對小地方的態度往往有缺陷。清楚地看到我們的文化如何錯誤地看待這些小地方,將有助於確保我們自己的直覺和實踐不會跟隨文化的偏見,而是根據聖經和神學。

就我的觀察而言,我認爲小地方至少在四個方面上會受到邊緣化和誤解:

第一,小地方常被遺忘。

2012年12月,農業部長湯姆·維爾薩克(Tom Vilsack)在華盛頓特區對一個農場主團體發表講話,他警告說,在這個快速城市化的國家,農村正顯得越來越不重要:

除非我們做出回應和調整,否則美國農村的能力、容量和影響範圍都將繼續下降。隨著美國農村人口的萎縮,鄉村地區與這個國家的政治越來越不相關。

2013年《今日美國》(USA Today)有一篇文章指出,來自鄉村地區的議員們在試圖設立法規幫助他們自己的社區時面臨困難,因爲他們的人數明顯少於來自城市地區的議員。正如南達科他州的人口統計學家所指出的,「我們的農村人口並不重要。我們沒有選票。我們沒有發言權。」維爾薩克本人也經常談及這個問題,美國農村是不可見的、經常被遺忘的。

無論你如何解釋川普總統的崛起,很明顯,他贏得鄉村選票的原因之一是認同農村人的感覺:他們確實是被忽視和遺忘的。他們希望被看到和被記住的願望是如此強烈,以至於他們願意把選票交給一個富有的城市人,僅僅因爲他承諾了給他們發聲的機會。但是,即便現在小地方被記住了,這也可能只是一個長期習慣的短期例外。

福音派人士必須小心,不要忘記小地方。就事工的優先次序而言,這樣的重心轉移已經進行一段時間了。2016年《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的一篇文章指出:

近幾十年來,隨著福音派把事工、會議、書籍出版和教會植堂當作事工中心,美國福音派的領導團隊和優先事項逐漸不再圍繞著美國的小地方計劃了。

我們都應該爲過去30年中神藉著城市植堂運動而收穫的福音成果而感恩。但顯然,在事工重心向大城市轉移的過程中,小地方已經顯得黯然失色。城市的「潮」「酷」等元素是鄉村無法匹敵的。2016年《每日野獸》(Daily Beast)有一篇文章引用一位觀察家的話說:「對牧師們來說,去紐約市牧會成了世界上最酷的事情:最優秀的人就該來這裡!」

最知名的牧師、作家、事工領袖和大會講員幾乎無一例外地在城市或近郊居住和服事,他們可能很難接觸到農村地區的獨特需求。

2016年的《今日基督教》有一篇重要文章《我忽視了農村的窮人——然後川普出現了》("I Overlooked the Rural Poor—Then Trump Came Along"),作者蒂什·哈里森·沃倫(Tish Harrison Warren)承認她對「這個國家廣袤農村地區貧困白人的痛苦和挫折」充耳不聞,指出「對許多人來說,鄉村和小城鎮是我們在去其他地方的路上不得不飛速經過的、不需要與當地人打交道的地方。」 沃倫想知道,城市福音派基督徒在「我們對城市的熱愛和對優質咖啡的追捧中,是否忘記了城市之外的渺小人物。」她以驚人的坦率,爲自己對小地方的無知和漠不關心承認了內心的犯罪。

當我們忽視這些小地方的時候,我們也辜負了那些地方的人民。我們無法服事我們忽視的人群。那麼,在小地方事奉的神學願景至少需要從記住他們開始。我們必須閱讀、研究、觀察、體驗、參與小地方的生活。在農場、小村莊和鄉鎮的生活現實是什麼?小地方的人們如何思考他們生活的地方?他們如何看待自己?這些觀點在哪裡必須得到認同或受到挑戰?小地方的事工有哪些獨特之處?

大量的研究,包括社會學家羅伯特·伍斯諾(Robert Wuthnow)的《美國小鎮》(Small-Town America),以及派崔克·卡爾(Patrick Carr)和瑪麗亞·刻法拉斯(Maria Kefalas)的《掏空中部: 農村人才流失及其對美國的意義》(Hollowing Out the Middle: The Rural Brain Drain and What It Means for America),都提供了新的見解。但當然,光是閱讀是不夠的。至少我們中一些人應當預備好蒙召去小地方生活和植堂,並從這種經歷中發展出神學視野。這些地方值得我們長期關注、關心和尊重。沒有一個人能說,我所擁有的技能、敬虔或教育程度太高了,以至於不值得把整個生命都投入去服事一個不知名的小地方。

第二,小地方容易被人輕看。

伍斯諾直截了當地指出了我們所處文化中的一些既有偏見:「小地方是鄉下人住的地方,他們在那裡聚集和說著粗俗無知的笑話。」這種描述並不是開玩笑——你甚至可以在基督徒圈子裡找到這種態度,例如有一本主張城市事工的書裡寫道:「爲了贏得更多的人歸向基督並植堂建立教會,保羅沒有去鄉下的乾草堆。」

奇怪的是,基督徒正確地認識到把我們最好的年輕人送到國外小地方去宣教很重要,但對那些去我們自己國家小地方服事的人卻常常有不同的感覺,好像他們在浪費自己的才華和教育。《時代》雜誌有一篇文章提到,有一位神學院教授對一位有恩賜但又考慮去鄉村服事的神學生提出警告說:「不要去,你太有創造力了。」一些基督徒體現出邁克爾·克魯格(Michael Kruger)所說的「城市的傲慢」和埃米特·倫辛(Emmett Rensin)所說的「自以爲是的傲慢」,這種心態蔑視或輕看小地方的服事是落後的、不重要的。

這是一種歷史悠久的偏見(約1:46)。

我理解這種輕看小地方的想法,因爲在我生命的前30年裡我也是這樣。雖然我在小鎮上長大,但我不知不覺中接納了這樣一種觀念(雖然從未有人這樣教導過我):離家鄉越遠,我就越成功。因此,要成就自己的事業,我就需要搬到一個遙遠的大城市去。事實上,我後來向我的目標邁出了一大步,得到了在遙遠富裕的大城市郊區生活和學習的機會,並獲得了國外大學的研究學位。但是,隨後神卻呼召我在一個小鎮上生活和植堂。在此後的十年裡,我更清楚地看到並爲我犯罪的態度而悔改。

我們不能服事我們自己都看不起的對象。爲鄉村和小鎮事工設定神學願景應當包括恢復對這些地方及其人民的尊重——這意味著我們必須認同薛華(Francis Schaeffer)的主張:沒有小人物,也沒有小地方。

聖經能在這一點上幫助我們。現在是對《聖經》中關於小地方的觀點進行重新評估的時候了。席納博(Eckhard Schnabel)的兩卷本鉅著:《早期基督教的宣教》(Early Christian Mission,2004年)和隨後的《宣教士保羅》Paul the Missionary,2008年,中譯本由美國麥種傳道會出版)提供了早期基督教宣教中城市和鄉村事工的證據(包括耶穌本人對小地方的關注)。最近,托馬斯·羅賓遜(Thomas Robinson)的主要學術著作《誰是第一批基督徒?拆解城市論》(Who Were the First Christians?: Dismantling the Urban Thesis,2017年)表明,早期基督教會的構成可能與我們慣常認爲的不同,有許多鄉村教會的存在。基督信仰扎根於對渺小不起眼的尊重,而不是對它的詆譭。耶穌和他的使徒們重視並服事那些受到邊緣化的、沒有影響力的、被別人看不起的人。事實上,他們自己就是這樣的人(林前1:26-30)。

第三,小地方往往被理想化。

農村人口學家卡爾文·比爾(Calvin Beale)曾經寫道:「鄉村好像時間機器的出口,城裡人可以在其中看到鮮活的過去,他們或者會爲所看到的景象而感到懷舊,或者會爲此感到有優越感。」事實上,伍斯諾指出,大城市居民對小地方的看法往往分爲兩類:輕看,或理想化。持有後者姿態的觀察者們會認爲,如果能夠像鄉村那樣生活,沒有人鎖門、空氣清新、道德質樸,生活簡單,那不是很好嗎?這類觀點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1802年,一位名叫伊麗莎·索斯蓋特(Eliza Southgate)的緬因州女性在給一位朋友的信中說:「我們的小說家把農村生活寫的太有樂趣了。」

福音派人士有時也參與這種理想化的過程。前段時間,我讀了一本講述城市教會植堂的書,書中提到「美國小鎮的平和與安詳」,這種敘述天真地掩蓋了許多小地方的複雜現實和深刻破碎。另一份植堂者閱讀資料則認爲小鎮是田園詩般的存在,在那裡人們可以更容易地逃避城市的罪惡和複雜。這些想法都很幼稚。如果我們理想化了服事的對象,我們的服事就難以有果效。如果我們看不到問題,我們就不會去解決問題。

一個爲服事小地方而設立的神學願景應當認識到各地都有人的深層罪性、破碎性和複雜性,無論大都市還是小地方。我們所處的社會文化也日益意識到農村問題,2016年《哈佛商業評論》(Harvard Business Review)一篇文章中,瓊·威廉姆斯(Joan Williams)寫道:

在美國東西兩岸繁華沿海地區之間的巨大紅色平原上,大量工人階級男子正在經歷失業或殘疾,數字驚人,這助長了一種絕望的死亡浪潮,以鴉片類藥物流行爲標誌。

令人欣慰的是,一些基督徒正在注意到這一點。美國福音聯盟(TGC)最近發表了一篇關於鴉片類藥物危機的重要文章,以及該危機基本上發生在鄉村和小城鎮這一事實。再次引用伊麗莎·索斯蓋特在1802年寫的一句話: 「讓我們自己判斷——我們的確看到農村生活的樂趣,無論詩人如何評價它,我們還必須知道,鄉村的居民和人口最多的城市一樣,有很多墮落,因此也有很多不滿。」

第四,小地方經常被利用。

大多數小地方的人口和影響力都很小。人們分散在鄉下,這使得召集他們聚會和倡導政治革新更加困難(這就是爲什麼川普的成就如此出人意料和令人印象深刻)。因此,小地方更有可能被更大、更強的大都市所利用,而不是反過來影響大城市,農業中心地帶繼續養活著我們的國家。

小地方在與大城市的關係中處於不利地位的另一個方面是: 許多在小地方得到關心、照顧、投資和教育的年輕人最終會搬到大學和城市裡,再也不會回來。這種單向的人口流動帶來了大城市的繁榮和復興,同時在許多小城鎮造成了卡爾和刻法拉斯所說的「不可阻擋的下降循環」。年輕人離開、中小學入學率下降,資源進一步減少,貧困和社會距離增加——因此,毫不奇怪,年輕人也更不想回來。卡爾和刻法拉斯指出,當有才華的年輕人離開意味著「社區在他們身上的投資成爲其他地方的財富」。

我們必須小心,以免我們以自己的方式參與到對小地方的「利用」中。鄉村事工長期以來一直受到所謂「青年事工綜合症」的困擾:神學院畢業生先在小地方事奉,爲他們真正想做的事做準備。他們真正想做的事就是在大城市或大城市郊區教會做主任牧師。那些建議他們在搬到大地方之前先在小地方獲得經驗的人鼓勵他們這樣做。一位朋友告訴我,他記得有人把他們的小教會稱爲「起步教會」。

而溫德爾·貝瑞(Wendell Berry)提供了一個令人心碎的見證:他在鄉村生活了50多年,他看到許多「學生事工同工『蒙召』成爲教會的牧師,但沒有一個人『蒙召』留在學生事工中。」相反,小型鄉村社區爲培養牧師付出了代價(有時是忍受新手牧師),而這些牧師最後總是去了大城市。在我家鄉的兩個小教會中,有一個教會一直由來讀神學的神學院學生們帶領著,一直到他們畢業——在一個更大的地方有一個更大的教會呼召他們去做牧師。

許多離開的原因當然是可以理解的,但小地方的教會也需要長期留任的牧者。在採訪小鎮居民時,伍斯諾發現,對他們來說,他們社區「最引人注目的方面」是「事情可以保持不變」。小地方的人往往非常看重長期性、信任和關係的深度——這正是我們將有前途的牧師總是「畢業」去大城市做牧師這樣一種習慣所不能給予他們的。

凱勒說得對:在大型教會中,牧師通過優質的講道來獲得成員的信任並給予輔導;而在小教會中,他們通過給予輔導來獲得信任去上臺講道。輔導需要時間、知識和關係。在小地方生活可能很困難,神會呼召一些忠心的基督徒出於各種很好的理由從小地方搬到大城市(離開當然並不自動意味著自私和自我中心)。但他也會呼召一些人因爲愛心而長期留下來。

如果我們像我們的文化那樣,只是利用小地方,我們將辜負這些地方。我們不能服事我們只是想利用的對象。爲小地方事工設立的神學願景將意識到,小地方不是達到更大目的的手段,不是通向更理想地方的墊腳石,而是我們爲了神的榮耀而想服事的地方。

值得一生擺上

意識到在積極對小地方的世俗化思維方式,這將激發出我們服事這些地方的正確神學願景。當我們理想化小地方時,它們比我們所以爲的更糟糕——它們是破碎的、有需要的和受傷的。但當我們輕視小地方時,小地方也同時比我們意識到的要好。小地方值得我們全力以赴地關注和服事,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有數以百萬計的的靈魂仍然生活在其中,他們將要面對永恆。

在神的子民通過委身和長期服事擁抱小地方這件事情上,願我們能有智慧地將我們的教義轉化爲事工實踐,從而加添我們在這些神自己也喜愛的地方能建立的福音影響力。


譯:DeepL;校:SMH。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Ministry in Small Towns: Worth a Lifetime Investment.

Stephen Witmer(史提芬·偉爾亞馬)是馬薩諸塞州佩珀勒爾鎮,佩珀勒爾基督徒團契的牧師,並在哥頓戈登-爾神學院(Gordon-Conwell Theological Seminary)教授新約。著作包括《永恆改變一切》和《12週研讀啓示錄》。他和妻子艾瑪育有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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