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馬克·芬內爾（Marc Fennell），我想我要下地獄了。就目前而言，我是一個骯髒的異教徒、一個不信耶穌之人。不過我還想告訴你，我過去不是這樣的。」
SBS新近推出的紀錄片劇集《國度》（The Kingdom）以這些直面鏡頭的自述作爲開篇。緊接著，導演讓觀眾看到一張老照片，照片上是五歲的芬內爾和母親一起參加弟弟的嬰兒奉獻禮。他的弟弟躺在祖母（我猜想應該是祖母）的懷抱中。他們身後站著弗蘭克·休斯頓（Frank Houston）。弗蘭克·休斯頓是一個聲名狼藉的戀童癖，後來成爲新頌教會（Hillsong）的創始人，他也是布萊恩·休斯頓的父親，布萊恩帶領新頌教會這一享譽全球的巨型教會網絡多年，最近剛剛（因爲隱瞞父親的性侵行爲而）辭職。
該片追溯了弗蘭克·芬內爾的早期歲月，他成長於澳大利亞五旬宗教會，後來加入了新頌教會（開始的時候名爲新頌基督徒生活中心Hills Christian Life Center）。這部紀錄片不僅僅是一部第三方對成功大型教會的無情揭露，它也包含了很多個人性的內容。
當我點開這部紀錄片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哦，不。這又是一部抨擊新頌教會的落井下石之作。」當然，廣告也是這麼吹噓自己的。事實上，以新頌教會爲主題的調查節目和播客還有很多，絕不只是這部《國度》而已。[1]
儘管開頭是芬內爾的獨白，但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這部紀錄片的大部分內容並不是對新頌教會的憤怒抨擊，也不是無神論者對基督教信仰發出的又一波咆哮。當然，其中的片段和敘述會讓所有新頌教會和五旬宗的支持者感到不安。該片還通過對前成員的採訪來推動劇情的發展，這些成員感到被他們曾經深愛的教會背叛、壓傷和拋棄。但我覺得受訪對象的分享是真誠可信的。在紀錄片的拍攝過程中，新頌教會和五旬宗的支持者和批評者都有機會發言。沒有一個批評者在受訪時失態咆哮，也沒有人把新頌教會描述成邪惡或操縱他人的人。當然，休斯頓一家的形像並不光彩，但這都是通過檔案和公開的視頻表現出來的。[2]而且，重要的是，我發現芬內爾是一位熱情、知道如何塑造積極語氣的主持人，這有助於爲這部紀錄片定下基調。
這就是《國度》系列的最大優勢。它描繪了新頌教會和澳大利亞五旬宗的崛起——從簡單的起步（布萊恩-休斯頓留著滑稽的小鬍子和鯔魚頭！），到澳大利亞總理登上講台的眩目高光時刻，再到近年來因性醜聞和財務醜聞而大跌眼鏡的低谷。這裡沒有妖魔化新頌教會的必要，一切都是已知的。芬內爾的主持非常出色。他對批評者和擁護者都顯得熱情而尊重，並允許他們捍衛自己的觀點。
讓資深記者、《永恆新聞》（Eternity News）的創始人約翰·桑德曼（John Sandeman）參與本片也是決定該系列基調和整體質量的關鍵。桑德曼是悉尼聖公會成員，經常對新頌教會進行正面或負面報導。他的姿態就像一個悲痛欲絕的遠房表親，而不是一個投機取巧的批評家。
作爲悉尼的一名福音派牧師，他對新頌教會的某些神學和實踐持批評態度，[3]但仍將他們視爲主內的弟兄姊妹，我發現這部紀錄片合情合理、出人意料地冷靜，而且提出了有價值的挑戰。
《國度》真正打動我這個牧師的是兩個特別的訪談。一個是一位因企圖自殺而住院的前青年事工領袖。根據紀錄片的描述，他是許多被逼到（他的母親會說是屬靈虐待）邊緣、不得不離開的前志願者和員工之一。另一個採訪對象是一位前成員（「國度建設者」[4]），她在2021年才離開教會，不得不從幻滅的灰燼中重建自己的信仰。這些故事令我心碎。他們提醒我，不僅五旬宗存在危險，當數量增長和效率本身就是目的時，任何教會或運動都存在危險。在實踐中，教會會可悲地變得不像主的僕人，而聖經告訴我們主的僕人（賽42:1-4，參見太12:15-21）：
看哪，我的僕人，
我所扶持、所揀選、心裡所喜悅的！
我已將我的靈賜給他，
他必將公理傳給萬邦。
他不喧嚷，不揚聲，
也不使街上聽見他的聲音。
壓傷的蘆葦，他不折斷；
將殘的燈火，他不吹滅。
他憑信實將公理傳開。
他不灰心，也不喪膽，
直到他在地上設立公理；
眾海島都等候他的訓誨。
馬克·芬內爾的親身經歷也令人警醒。在紀錄片的結尾，他第一次回到了十五年前曾經熱情投入的五旬宗聚會。他周圍的人都在敬拜、歌唱和歡呼。禮拜結束後，他們起立回應。鏡頭拉近到芬內爾的臉上，他仍然坐著，沒有站起來。他在畫外音中解釋說，在這一刻，他什麼也感覺不到，真的什麼都感覺不到。這讓他得出結論：「要麼他們都是騙子，要麼上帝真的與人說話，但卻選擇不與這裡的每個人說話。第二種可能性比第一種更可怕。」我不禁在想，這對於高度重視喜樂和情感體驗的五旬宗基督教來說，難道不是一種危險嗎？也許所有傳統教會也需要注意到，局外人的感覺並不好，這可能會帶來錯誤的屬靈結論。如果人們走進我們的教會，卻感覺自己不屬於這裡，他們可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是上帝排斥或拒絕了他們。
《國度》中一個令人不滿意的地方是，它沒有給任何人表達基督教所信福音的機會。不信的觀眾可能會留下這樣的印象：五旬宗之所以成功，僅僅是因爲它知道如何挖掘（利用？）芬內爾所說的「令人陶醉的」歸屬感。我希望這部紀錄片能夠允許其基督徒受訪者分享耶穌基督的好消息，即基督「也曾一次爲罪受苦，就是義的代替不義的，爲要引領你們到神面前。」（彼前3:18）我懷疑他們確實這樣做了，但也許因爲不符合主要敘事而被剪輯掉了。畢竟，這是一部世俗紀錄片。儘管如此，我還是希望好消息能以某種微小的方式浮現出來。[5]
儘管如此，《國度》仍是一部值得一看的紀錄片。無論你是對新頌教會有深厚的個人興趣，還是只是一名關心此事的澳大利亞基督徒，該節目都曝光了五旬宗內外的問題。當神的國度與我們試圖用西方消費主義建立的基督教品牌等同起來時，就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們需要記住，主耶穌說過「我的國不屬這世界；我的國若屬這世界，我的臣僕必要爭戰，使我不至於被交給猶太人。只是我的國不屬這世界。」（約18:36）祂警告門徒們（可10:42-45）：
耶穌叫他們來，對他們說：「你們知道，外邦人有尊爲君王的，治理他們，有大臣操權管束他們。只是在你們中間，不是這樣。你們中間，誰願爲大，就必作你們的用人；在你們中間，誰願爲首，就必作眾人的僕人。因爲人子來，並不是要受人的服事，乃是要服事人，並且要捨命作多人的贖價。」
也正如使徒保羅寫給哥林多信徒的信中所說的那樣（林前1:26-31）：
弟兄們哪，可見你們蒙召的，按著肉體有智慧的不多，有能力的不多，有尊貴的也不多。神卻揀選了世上愚拙的，叫有智慧的羞愧；又揀選了世上軟弱的，叫那強壯的羞愧。神也揀選了世上卑賤的，被人厭惡的，以及那無有的，爲要廢掉那有的，使一切有血氣的，在神面前一個也不能自誇。但你們得在基督耶穌裡是本乎神，神又使他成爲我們的智慧、公義、聖潔、救贖。如經上所記：「誇口的，當指著主誇口。」
芬內爾最後向我們所有的教會提出了一個挑戰：「你們需要做得更好。」是的，我們需要。我們必須做得更好。如果一間教會、事工或屬靈經歷與我們的主和基督那極具顛覆性、由內心而出的國度無關，我們就需要爲之悔改。
[1] 還有《新頌教會：曝光一個巨型教會》（Hillsong: A Megachurch Exposed, Foxtel）；《新頌教會祕辛》（The Secrets of Hillsong, FX Hulu），以及播客節目《受審判的信仰》（Faith on Trial）。不過在撰寫本文時，我還沒有看過或聽過這些節目。
[2] 該紀錄片最後附有免責聲明，稱他們在製作這部紀錄片時曾與新頌教會接觸，但（也許可以理解）新頌拒絕參與。
[3] 古典五旬宗與現代大教會運動的五旬宗之間存在差異，這超出了本評論的範圍。值得注意的是，並非所有五旬宗都實踐「信心宣告」（「向神要，就是你的」）和成功神學（「奉獻給神，祂必回報」）。我認爲這兩種神學都不符合聖經，而且也是對經典五旬宗的有害偏離。
[4] 「國度建設者」是指爲新頌教會的建堂項目奉獻了至少5000美元的人。
[5] 最接近這一點的是第二個採訪對象的故事，這位前「國度建造者」儘管與新頌有過不堪回首的過往，但現在卻委身在了一間小教會，而且顯然仍然愛著主耶穌。
譯：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澳大利亞網站：More Than a Hillsong Hit Pie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