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遜宣稱 2022 年《指環王：力量之戒》首季（The Lord of the Rings: The Rings of Power）取得了成功——據說全球觀眾突破 1 億，還帶動了Prime Video用戶註冊量創下新高。然而，不少托爾金迷卻覺得首季質量參差不齊，有些人甚至大失所望。
我也有類似感受。第一季在視覺效果上確實出色，世界觀構建也頗爲宏大，但角色塑造相對單薄，更缺少了托爾金筆下中土世界那種令人著迷的歡樂氣氛。話雖如此，我也明白這不過是五季劇情規劃中的開篇之作。想必後續會有改進吧？
看完《力量之戒》第二季全部八集後，我可以欣慰地說，新一季確實有所進步——具體原因稍後會詳述——儘管上一季的某些問題依舊存在。
我先來談談不足之處。劇中人物實在太多，劇情在各條線索間頻繁跳轉，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中土世界的地理文化本來就很複雜，《力量之戒》這種跳躍式敘事更是讓觀眾難以把握。
第二季的動作戲也顯得有些過於密集。打鬥場面隨處可見，刀光劍影、弓箭盾牌應有盡有，精靈們的戰鬥更是花哨至極。危險生物也是層出不窮：巨型泥蟲、海中巨獸、巨魔、酷似屍羅的大蜘蛛，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亡靈大軍。這些怪物反而因出場頻繁而失去了威懾力。當特效奇觀不斷以最強力的形式出現時，反倒失去了震撼效果，一切都變得平平無奇。
《指環王:力量之戒》這部劇中，對彼得·傑克遜《指環王》電影三部曲的致敬感覺有些過度了。雖然向傑克遜的經典作品致敬並保持風格一致是可以理解的，但這部劇在這方面似乎做得太多了。巨鷹、蜘蛛、樹人，甚至炎魔的客串登場都在模仿傑克遜電影中的經典場景（而且大多直接照搬了他的視覺呈現），卻鮮有突破和創新。如果這些粉絲福利來得更含蓄、更少一些，效果或許會更好。
這部劇的對白常常顯得很做作，讓劇情的節奏變得緩慢。雖然有時候對白寫得不錯，但更多時候卻讓人覺得沒必要。劇本經常讓角色說些顯而易見的話，比如在一個高潮戰鬥場景中，有個角色大喊：「他們在堵住河流！」其實光看畫面就能明白發生了什麼，根本用不著這一句台詞。編劇似乎忘記了影視創作的黃金法則：重在展示，而非講述。
儘管存在這些問題，《力量之戒》第二季在深入探討重大主題和刻畫人物方面確有進步，讓一些角色變得更加引人入勝。以下是我認爲第二季做得不錯的兩個方面。
力量的誘惑，欺騙的面具
雖然蓋拉德麗爾（Galadriel，莫菲德·克拉克 [Morfydd Clark] 飾）可能仍是劇中的主角，但第二季的焦點無疑落在了主要反派索倫（Sauron，查理·維克斯 [Charlie Vickers] 飾）身上。在第一季揭露哈爾布蘭德就是索倫的驚人真相後，第二季聚焦於索倫的來歷、野心，以及他通過打造魔戒來鞏固力量的嘗試。這位能夠變化形態的黑暗魔君在第二季中多次以「美好形像」出現，化身爲「禮物之主」安納塔（Annatar），假扮成維拉的使者以贏得埃瑞吉安（Eregion）精靈的信任，尤其是首席工匠凱勒布林博（Celebrimbor，查爾斯·愛德華茲 [Charles Edwards] 飾）的信任。索倫（以安納塔的身份）想要與凱勒布林博合作創造「力量之戒」，本季最精彩的劇情大多圍繞這段關係及其對中土世界的影響展開。
維克斯對索倫/安納塔這個角色的詮釋入木三分，其與撒但的相似之處不斷被強調——從他狡猾的欺騙手段到他經常重複的「我有許多名字」。他與凱勒布林博之間的互動生動展現了魔鬼如何通過許諾榮耀、力量和「更大的利益」來蠱惑人心，以及我們是如何輕易地落入這種圈套。
在本季的八集中，我們開始看到一個熟悉的情節在戒指佩戴者身上重演：他們原本以爲能夠掌控的工具，最終成爲了奴役他們的主人。就像在《指環王》中一樣，《力量之戒》中的魔戒象徵著權力的腐蝕、實用主義的誘惑，以及爲求「捷徑」而捨棄「正道」的危險。魔戒確實賦予佩戴者神一般的力量，但就像伊甸園裡的禁果一樣，它們也帶來了毀滅。
令人耳目一新的是，第二季中善惡、光明與黑暗的對比比第一季更加鮮明。第一季中有一些模糊不清、在神學上值得商榷的台詞，比如「有時爲了找到光明，我們必須先觸碰黑暗」。相比之下，第二季的核心台詞來自凱勒布林博，他在精靈們思考如何擊敗索倫時說道：
戰勝黑暗的不是力量，而是光明。軍隊可能會崛起，人心可能會動搖，但光明永存。它比力量更強大。因爲在光明面前，一切黑暗都必潰敗。
第二季明確頌揚光明——崇高的美德、善良、真理、美——是唯一有足夠力量戰勝黑暗大軍的東西。
光之耀眼，德之動人
儘管索倫是第二季的「主角」，被他迷惑的人也越來越多，但其他角色卻展現了美德，證明善良和光明同樣能吸引觀眾。
我很欣賞埃倫迪爾（Elendil，勞埃德·歐文 [Lloyd Owen] 飾）的人物塑造，他是個謙遜勇敢、正直無畏的人。「寧攜完璧之心赴死， 莫攜怯懦碎心度日」，埃倫迪爾如是說。他是阿拉貢的先祖楷模，也是托爾金中土傳奇中第二紀元的關鍵人物。毫無疑問，埃倫迪爾在《力量之戒》未來的季度中將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我希望這部劇能繼續將他刻畫爲一位堅毅不屈的豪傑。
在高貴的精靈中，埃爾隆德（Elrond，羅伯特·阿拉馬約 [Robert Aramayo] 飾）、吉爾-加拉德（Gil-galad，本傑明·沃克 [Benjamin Walker] 飾）和阿隆迪爾（Arondir，伊斯梅爾·克魯茲·科爾多瓦 [Ismael Cruz Córdova] 飾）都展現了令人信服的美德和力量，儘管蓋拉德麗爾的刻畫仍與托爾金原著有不小差距。
該劇的主要矮人角色——杜林王子（Prince Durin，歐文·亞瑟 [Owain Arthur] 飾）和迪莎公主（Princess Disa，索菲亞·諾姆維特 [Sophia Nomvete] 飾）——或許是這部常顯得過於嚴肅和單調的劇集中最討喜、最立體的角色。這對夫婦不僅展示了恩愛的婚姻，杜林與父親（彼得·穆蘭 [Peter Mullan] 飾）的關係也貢獻了本季最動人的場景。雖然《力量之戒》整體上缺乏傑克遜三部曲中常見的情感衝擊力，但一些關於杜林一家的場景確實讓我熱淚盈眶。
劇中另一個有趣但尚未充分發展的角色是「陌生人」（The Stranger，丹尼爾·韋曼 [Daniel Weyman] 飾）。這位在荒漠中游蕩、富有同情心、能創造奇蹟的巫師——他的真實身份在第二季結尾揭曉——成爲了「哈比人」（Harfoots）的夥伴和守護者。當他偶遇湯姆·邦巴迪爾（Tom Bombadil，羅里·金尼爾[Rory Kinnear]飾）時，也爲這一季帶來了一些十分歡樂的時刻。
托爾金迷們一定會爲邦巴迪爾的出場高興不已，尤其是在他在傑克遜三部曲中明顯缺席之後。雖然常被視爲「不影響主線」（因此在影視改編中容易被刪減），但邦巴迪爾這個神祕人物恰恰因爲他的「可有可無」，反而可能成爲托爾金筆下在靈性上最重要的角色。
當大多數角色忙於戰鬥、謀劃、奔逃、追逐或求生時，快活的湯姆·邦巴迪爾卻在悠然自得地唱歌、在爐邊喝茶、採摘百合。他的小屋是這危險世界中的一片淨土。他常常談及「祕密之火」（在托爾金筆下，這是聖靈的象徵），而他自己似乎也充滿了這種火焰。他自稱「最古老的」，曾見證「第一滴雨水和第一顆橡實」，他的智慧彷彿源於人類墮落前的農耕生活的滿足感，還摻雜著對重返樂園的堅定希望：「在迅疾的日出下的遙遠綠色國度。」
在這部緊張的劇集中，他是個從容不迫的存在。我很高興《力量之戒》爲他留出了空間（儘管他們更多地是用他來推進「陌生人」的角色發展）。我也很欣慰我們能聽到邦巴迪爾唱了一首改編自《魔戒同盟》中的歌曲（可以在原聲帶中聽到這首由魯弗斯·溫賴特[Rufus Wainwright]和作曲家貝爾·麥克里裡[Bear McCreary]錄製的歌曲）。
邦巴迪爾的加入實現了我在評論《力量之戒》第一季首集時的部分期望：
對我而言，中土世界持久魅力的核心在於那些美好、真實和美麗的片段——無論是在壯麗的風景中，還是在充滿愛的關係裡，或是在詩歌和歌曲中。這些時刻帶來了托爾金所描述的那種「刺痛人心的歡愉一瞥」，我希望《力量之戒》能像他一樣珍視這些時刻。
《力量之戒》未來的幾季無疑會將故事帶入更黑暗的領域和更大規模的戰役，可能會以最後同盟之戰達到高潮。然而，我希望在硝煙和喧囂中，製作人帕特里克·麥凱（Patrick McKay）和J.D.佩恩（J.D.Payne）不要忽視邦巴迪爾式的歡樂時光。因爲這些插曲提醒我們，被「祕密之火」塑造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爲什麼善是好的，爲什麼相比之下，黑暗顯得如此乏味。
譯：變奏曲；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Rings of Power』 Season 2: Getting Better, Still Flaw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