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艺术
基督教電影問題何在
2023-11-23
—— Andrew Barber

2013 年堪稱是現代基督教電影元年。那一年,以基督信仰爲主題或由基督教團體投資製作的電影如雨後春筍般湧現,每一部似乎都比上一部在票房上更加成功。用福布斯網站票房分析師斯科特·門德爾森(Scott Mendelson)的話說:「我認爲我們可以有把握地說,2014 年基督教主題宗教電影的數量將會超過漫威式超級英雄電影。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這絕對是個里程碑。」

因此,現在似乎是一個評估的好時機:就目前的狀況而言,基督教題材電影氾濫是一個好趨勢嗎?

我的答案很簡單:不是。我知道對基督教電影大加挑剔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但它們已經成爲基督教世界值得關注的文化代表。我與非基督徒的每一次交談都需要面對他們對我作爲基督徒的看法,這往往意味著要面對他們對共和黨、電視佈道家和基督教媒體的批評。撇開其他問題不談,基督教電影中一些問題必須得到討論,因爲它們不僅僅是技術或風格偏好的問題,而是誠信問題。

目前看來,基督教電影存在著兩個主要問題:(1)它們要麼本質上是不夠誠實,和/或(2)它們主要關注的是 C.S. 路易斯所說的「自我形像城堡建設」。注意:要討論這兩個問題,我就必須對所有基督教電影進行概括,因此(我希望)會有一些例外。但我相信,這裡討論的趨勢對於絕大多數基督教電影類型來說都是不言而喻的事實。

第一,基督教電影往往本質上不夠誠實。

在過去的幾年裡,許多教會資助的電影都以傳福音作爲影片情節之一。這些場景通常出現在電影的高潮部分,由一個角色向另一個角色解釋他/她是個罪人、需要耶穌,結果通常是對方的歸信。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幕就是拍給觀眾中的非基督徒看的,這就好像是電影中的講台呼召,經常會有露骨的說教。

問題就在於這種誘導的感覺。我們一方面在說:「嘿,我們知道你們喜歡藝術,這裡有我們的藝術!」然後又說:「附帶一提,既然你們已經進了影院,我們想抓住機會給你們傳福音。」雖然這些場景的表現力很強,但它們更像是思想操控,而不是電影藝術。

如果我們想進一步探討這個問題,值得指出的是,電影根本不是複雜命題思想的良好載體。想想你看過的上一部「大思想」電影。它是如何明確地闡述自己的觀點的?觀看《黑客帝國》並沒有讓我成爲像讓·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那樣的哲學專家。如果它真的做到了,那它就不會成爲一部好電影。沃卓斯基兄弟(The Wachowskis,《黑客帝國》導演)明白,電影的主要作用是娛樂,最多引發一些基本的思考。作爲一部電影,《黑客帝國》別無選擇,只能將其宏大思想簡化爲幾句簡單的口號。另一方面,如果我們試圖將通常在 40 分鐘的講道中才能解釋清楚的重要命題真理包裹在一部電影裡,我們要麼會拍出一部爛片,要麼不得不簡化所傳達的信息。最後,既沒有傳好福音,影片也毫無藝術可言。

那些成功的信仰題材電影(《生命之樹》《指環王》《烈火戰車》)都明白,電影無法取代教會或護教家。他們的製片人只是想拍出反映這個世界真理的好電影(《烈火戰車》和《生命之樹》確實包含一些教導,但這些教導出現的恰到好處,也並沒有以傳福音、使人歸信爲目的)。這不禁讓人懷疑,許多影片中歸信場景的出現是否是爲了證明教會參與電影製作的正當性,這只會進一步說明我們並非出於對電影藝術的熱愛而拍電影。

但如果有人因這些電影而歸信了呢?

首先,如果你問出這個問題,你就證明了我的觀點,即傳福音場景主要是針對影響觀眾的,而不是影片敘事的有機組成部分。

其次,結果良好並不能證明手段正當。用我的一位牧師朋友的話說,「如果有人通過我糟糕的佈道歸信了基督,我會感謝神的恩典,並仍然爲自己糟糕的講道感到憂愁。」如果有人歸信,就能合理化糟糕的手段,那麼這種實用主義的想法可以用來爲任何罪惡或錯誤辯護。

如果我們把這些基督教電影作爲福音這一真理的最大容器,我們就向我們文化的不幸趨勢屈服了,這種趨勢就是通過娛樂來進行教化。

第二,基督教電影經常在建造自我形像城堡

C.S. 路易斯在《批評的實驗》(An Experiment in Criticism)一書中提出了「自我形像城堡建設」("egoistic castle-building")這一概念。這個概念很簡單:當一群人把自己「塑造成最令人羨慕或最令人欽佩的角色」時,就是在做自我形像城堡建設。「閱讀反而使他們最不了解自己,使他們沉迷於他們已經享受了太多的放縱,使他們遠離書籍和生活中最值得擁有的東西。」當然,路易斯說的是讀者,但對電影觀眾同樣適用。他們是如此渴望戰勝這個世界,如此渴望證實自己的價值,以至於「(他們)對畸形的心理和荒謬的巧合毫無異議。」一個簡單而極端的例子就是改編自《五十度灰》(50 Shades of Grey)的電影,這故事通過安娜斯塔西亞·斯蒂爾(Anastasia Steele)的經歷引誘女性產生幻想。

大多數基督教電影都屬於同一類別的幻想催生。這些電影的敘事都發生在一個與我們相似的世界裡,但這是一個引誘你以爲是真實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大學新生可以在辯論中擊敗博學的教授(《上帝未死》),一位電視佈道家對政治進程如此重要以至於政府要陷害和追捕他(《迫害》)。這些電影旨在向我們保證,我們對這個世界非常重要。但這只是福音派的幻想。

爛番茄網站(RottenTomatoes.com)統計了全美所有影評人的評分,剛剛將《迫害》評爲 2014 夏天最爛電影。如果我們想要傳福音,而大多數基督教主題電影卻被非基督徒影評人撕成了碎片,這應該令我們困擾。當然,如果我們只是真的想看到自己的幻想在銀幕上得到驗證,那麼把這些差評當作「逼迫」也就不足爲奇了。

有些人可能會說,好萊塢聽到我們的聲音是件好事。他們應該承認基督徒觀眾的存在。但到目前爲止,我們傳遞出的唯一信息就是,我們對價格低廉、口碑不佳的電影感到滿意。我們越是爲這些電影繼續投資,我們就會得到越多這類爛片。

是時候反思了

當然,我們有辦法制作出誠實、深刻的基督教電影。如果《迫害》講述的是一位曾經在共和黨中頗具影響力的牧師現在面對自己影響力的減弱和不受歡迎,那會怎麼樣?如果《上帝未死》講述的是一個基督徒與他所認識的比他自己更聰明、更有道德的無神論者辯論並且落入下風的故事呢?

這樣,我們就有機會說一些表現脆弱、誠實和深刻的話了。但是,只要基督教電影的動機是傳教,或者是成爲文化戰爭中失敗的安慰劑,那麼說它們在電影藝術上毫無建樹就沒有冤枉它們。


譯: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The Problem with Christian Films.

Andrew Barber(安德魯·巴伯)是史東尼布魯克學校(Stony Brook School)的一位教師,這是一間位於長島的寄宿制學校。他道學碩士畢業於聖約神學院,著有多篇影評。
標籤
影評
基督教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