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論(Dispensationalism)是一種福音派神學體系,主要討論聖經中的諸約、以色列、教會以及末世等議題。該理論主張從字面意義理解舊約中關於以色列民族/國家的預言,並認爲教會是新約時代獨有的群體,與以色列截然不同。
本文在簡要介紹時代論神學之後,將依次概述時代論的基本特徵、其獨特的釋經方法、主要的神學觀點,最後簡要提及其後續的發展。
時代論是一種福音派神學體系,主要探討聖經中的諸約、以色列、教會以及末世等問題。它強調應當字面理解舊約聖經中關於以色列民族/國家的預言,並認爲教會是新約時代獨有的群體,與以色列截然不同。
和其他福音派神學一樣,時代論是在宗教改革之後發展出來的神學體系。威廉·C. 沃森(William C. Watson)在其著作《達祕之前的時代論》(Dispensationalism before Darby)中,記載了十七、十八世紀許多英國神學家對於以色列民族/國家所抱持的強烈未來盼望。在十九世紀,時代論繼承併發展了這一盼望。
作爲一個體系,時代論與英裔愛爾蘭神學家、普利茅斯弟兄會牧師約翰·尼爾森·達祕(John Nelson Darby,1800–1882)的教導緊密相關。達祕在研讀《以賽亞書》第三十二章時,相信以色列將在未來的某個「時代」中得著與教會不同的屬世祝福。他強調以色列與教會之間必須嚴格區分開來。達祕還普及了一個觀念,即教會會在《但以理書》所說第七十個七之前被提(即被接到天上)。
早期的時代論起源於英國,後來在美國廣泛流行。達祕和其他弟兄會牧師將時代論帶到美國。時代論之所以在美國快速傳播,還得益於聖經研討會的興起,聖經學院和大學的發展,達拉斯神學院(Dallas Theological Seminary,成立於1924 年)的影響力,以及時代論教師通過廣播和電視節目的傳播。哈爾·林賽(Hal Lindsey)的《地球大沖撞》(The Late Great Planet Earth)和《末世迷蹤》系列小說(Left Behind,蒂姆·拉海 [Tim LaHaye] 和傑瑞·詹金斯 [Jerry Jenkins])都是從時代論視角撰寫的暢銷書。至今,時代論在美國仍然很有影響力,但也受到不少批評。
在時代論中,有兩個最廣爲人知的核心觀點:一是相信歷史上存在七個不同的「時代」,二是相信教會會在七年大災難之前被提到天上,也就是所謂的「災前被提」。
首先,時代論雖然強調無論在哪個時代,得救始終都是本乎恩、因著信,但也教導說,神在不同的歷史階段用不同的方式與人互動。時代論通常認爲,每個時代都包含對人類的一次考驗、人的失敗,接著是神的審判,然後進入下一個時代。傳統上,這七個時代一般被劃分爲:(1)無罪時代,(2)良心時代,(3)人類政權時代,(4)應許時代,(5)律法時代,(6)恩典時代,(7)國度時代。不過,並非所有時代論者都認同時代的劃分及名稱,有人認爲不是七個,也有人認爲可以是四個到八個之間,對如何界定一個「時代」也存在不同的看法。
另外,時代論也因主張「災前被提」而聞名。這一觀點認爲,教會會在即將到來的七年大災難前被提到天上。這個大災難,也被稱作「主的日子」,是神要對不信的世界施行審判,同時也要使以色列得救。時代論者相信,《帖撒羅尼迦前書》1:10 和《啓示錄》3:10 表明教會已獲應許,得以脫離神的忿怒,肉體會得救。他們也認爲,《帖撒羅尼迦前書》4:15-17 描述的就是被提的情景。雖然大多數時代論者相信災前被提,但也有人持有其他被提觀點,比如「災中被提」「忿怒前被提」或「災後被提」。因此,儘管多數時代論者相信「災前被提」,但它並非整個時代論體系中不可或缺的核心教義。
許多時代論學者強調,有一些信念是支撐整個時代論體系的關鍵。查爾斯·賴瑞(Charles Ryrie,1925–2016)就提出了時代論的「三個不可或缺條件」(sine qua non),包括:(1)必須區分以色列與教會;(2)對所有經文都採用「字面解釋」的釋經原則,包括舊約中的預言;(3)認爲在歷史中,神的終極目的是爲了彰顯祂自己的榮耀。
另一位時代論學者約翰·範伯格(John Feinberg)則提出了時代論的「六個核心要素」:(1)像「猶太人」「亞伯拉罕的後裔」這類詞有多重含義;(2)一種釋經原則,認爲新約對舊約的教導是確認而非重新解釋;(3)舊約中神對以色列國所立的無條件應許,必須在以色列國家身上實現;(4)以色列在將來有獨特的角色和歸宿;(5)教會是一個獨特的屬靈實體;(6)一種歷史觀,認爲整個人類歷史就是神國度逐步實現與展開的過程。
從賴瑞和範伯格的總結可以看出,時代論最核心的就是它的釋經原則,尤其是如何解讀涉及以色列民族/國家的舊約預言。同時,它也包含對以色列和教會的獨特理解。
在聖經解釋方面,時代論強調採用所謂「一貫的字面釋經法」,也叫「文法—歷史釋經法」。「字面」這個詞常引發爭議,因爲其他神學體系也會在很多地方採取字面解釋。但時代論者的意思是,所有經文,包括舊約中的預言部分和啓示錄,都應當始終按照文法、歷史和體裁背景來理解。這樣解釋,才能保證以色列民族/國家在神計劃中的重要性,同時也能堅持教會與以色列彼此有別。
此外,在釋經上,時代論認爲新約是在舊約的基礎上展開的,但並沒有超越或重新詮釋舊約的經文和故事主線。因此,從舊約的盼望到新約的應驗,是隨著耶穌兩次降臨而逐步成就的一個完整故事。
時代論也承認聖經中存在「預表」和「預表性聯繫」,但它不認爲預表會使以色列民族/國家在聖經中的地位失效或被取代。即使耶穌是「終極以色列人」,這也不意味著神對以色列群體的應許就不會按原意成就。時代論堅持認爲,耶穌作爲「終極以色列人」,必定會拯救並復興以色列民族/國家,也會把祝福帶給外邦人(參見《以賽亞書》49:3–6)。這個應許的初步階段,今天已在教會中展開;而最終的成全,將在耶穌再來後在地上的國度裡徹底實現。
應許在各方面的完全應驗
大多數基督教神學體系都承認,神在聖約中的應許必定會實現,並且是通過耶穌得以實現的。而時代論則進一步強調,這些應許之約(如亞伯拉罕之約、大衛之約和新約)中所有屬靈的、物質的和國家性的應許都必須按字面意義應驗。這包括涉及以色列、列國以及土地的應許。其中有些應許在耶穌第一次降臨時已經實現,另一些則要等到耶穌再來時才會完全實現。因此,不僅像罪得赦免、得救、猶太人與外邦人的合一、聖靈內住等屬靈祝福必須成就,涉及國家、土地、文化、農業等物質層面的應許也必須按字面意義成就。此外,針對以色列民族/國家的應許,必須在以色列民族/國家身上實現。雖然與這些聖約相關的一些屬靈祝福,教會也能一同領受或部分預嘗,但聖約所包含的全部祝福,包括以色列在物質、土地和國家層面的祝福,要等到耶穌再來和祂的國度建立時才會完全實現。
以色列民族/國家持續的重要性
時代論認爲,以色列民族/國家在神的計劃中仍然佔有重要地位,並且在將來也依然如此。在現今這個時代,除了要拯救一部分信主的以色列人之外,神還要在未來拯救並復興整個以色列民族/國家(羅 11:26)。正如以色列在耶穌第一次降臨時作爲整體拒絕了祂(路 19:41-44),在耶穌再來時,以色列作爲整體將要信靠祂(太 23:39;羅 11:26-27)。這個在不順服中領受聖約咒詛的族群,也必因信心與順服而領受聖約的祝福(申 30:1-10)。那時,外邦人在地上掌權、轄制以色列及其土地的「外邦人時期」將會結束(路 21:24),並且這也將爲全世界帶來更大的祝福(羅 11:12、15)。時代論相信,當耶穌再來統管列國時,以色列將對列國發揮獨特的功能性作用(賽 2:2-4;太 25:31)。
教會是新約帶來的新實體
時代論認爲,神在整個歷史中一直都有屬於祂的子民,但「教會」是一個起源於新約的新實體,是從《使徒行傳》開始出現的。教會在舊約中並不存在,而是一個與耶穌這位彌賽亞到來,以及聖靈施行洗禮性工作的出現密切相關的新約裡的有機體。雖然從古至今神一直有「百姓」,但正是耶穌和聖靈的工作帶來了教會時代的開啓,這完全是新約的真理,而不是舊約的部分。教會還有特定的結構(如長老、執事等)和使命(大使命),是爲耶穌再來之前的現今時代而設立的。
以色列與教會的區別
時代論堅守以色列和教會之間的區別。以色列是一個民族/國家實體,淵源可追溯到亞伯拉罕(創 12:2-3);而教會則是一個新約中才出現的新實體。
除了以色列是神用來帶來聖經和彌賽亞的器皿之外,時代論者還認爲,以色列民族也是神賜福萬國的途徑(創 12:2-3)。這種賜福不僅發生在現今這個時代(儘管以色列大多數人還不信),也會在將來以色列整體信主耶穌時更充分地實現(羅 11:12、15、26)。
與此相對,當下的教會是一個多族群、多民族的屬靈共同體,擁有符合現今時代的治理結構和普世宣教使命,要在耶穌再來之前向全世界宣揚福音。當耶穌再來建立祂的國度時,教會將與耶穌一同在地上掌權(啓 2:26-27,5:10)。
以色列與教會的區別意味著,神對以色列所立的應許和聖約,不能僅僅在教會中得到完全應驗,因爲教會不是以色列,神必須在祂原本應許的群體——即以色列民族/國家——身上實現這些應許。有些時代論者(古典時代論者,Classical Dispensationalists)認爲,今天的教會並未在任何意義上承接以色列的應許;而另一些人(漸進時代論者,Progressive Dispensationalists)則認爲,某些聖約的應許在教會中部分應驗。但所有時代論者都相信,舊約的全部應許將在將來以色列得救並被復興時完全實現。
未來主義(Futurism)
時代論與未來主義緊密相關。未來主義認爲,聖經預言的大部分內容(從我們現今的歷史階段來看)尚未應驗,將在未來實現。這包括《但以理書》9 章 27 節、橄欖山講論(太 24-25;可 13;路 21)的大部分內容,以及《啓示錄》6 章至 22 章 5 節。對時代論尤爲關鍵的是,它認爲《但以理書》9:27 的「七十個七」中的最後一個「七」將在未來發生。這將包括一個爲期七年的時期,屆時會出現敵基督人物,在猶太聖殿中行「行毀壞可憎的事」。時代論者相信,耶穌在橄欖山講論和《啓示錄》6-19 章所描述的許多事件,都與《但以理書》9:27 的預言相對應。
前千禧年論(Premillennialism)
所有時代論者都持守前千禧年論,即認爲《啓示錄》20:1-6 所提的「一千年」(即千禧年)是耶穌再來後在地上建立的未來國度。這一千禧年被視爲舊約多處關於神國預言的應驗(如《以賽亞書》9 章、11 章;《撒迦利亞書》14 章)。雖然並非所有前千禧年論者都是時代論者,但所有時代論者都是前千禧年論者。時代論的前千禧年觀與非時代論的前千禧年觀的主要區別在於,時代論者相信以色列將在未來的千禧年國度中復興,並在列國中擔當領導與服事的角色。
未來國度中政治國家的意義
除了強調以色列民族在未來仍具重要地位,時代論還認爲,在將來的地上國度中,神對政治國家仍有特定的計劃(賽 19:16-25;亞 14)。因此,神的未來計劃不僅關乎得救的個人,也關乎國家(啓 21:24、26)。例如,《以賽亞書》19:16-25 和《撒迦利亞書》14 章等經文提到,埃及在未來的神國中將扮演重要角色。時代論者相信,以色列國將在那時對這些國家發揮領導與服事的功用。這一觀點的一個推論是:現今的教會時代並非神在地上計劃的最終階段,在此時代之後,耶穌將降臨並統治列國和以色列。大多數時代論者認爲,現今的教會將在這時與耶穌一同治理列國(啓2:26-27,3:21)。
從達祕時代至今,時代論經歷了不同的發展階段。學界通常將其劃分爲三個主要時期或形態:(1) 古典/傳統時代論(1830-1940 年代);(2) 修正時代論(1950-1986 年);(3) 漸進時代論(1986 年至今)。這三種形態的共同點在於,它們都相信以色列民族在未來仍具特殊地位,並堅持以色列與教會的區別。但後兩者(修正時代論與漸進時代論)比古典/傳統時代論更強調以色列與教會之間的連續性。
正前所述,時代論包含一些核心信條,但也存在一些次要議題。不同流派的分歧往往體現在這些次要問題上,而非體系的核心。時代論內部的不同觀點,往往就出現在這些非根本性的問題上。例如,有一個有爭議的點就是「登山寶訓」是否適用於現今這個時代。古典/傳統時代論有時認爲,登山寶訓只適用於未來的千禧年國度。而修訂派和漸進派時代論者則主張,登山寶訓對今天的教會同樣適用。另一個爭議點涉及「神的國」與「天國」之間的關係。古典/傳統時代論有時會認爲,這兩個國度指的是不同的事物——前者指神對整個宇宙的普遍掌權,後者則指彌賽亞在地上將要建立的國度。但修訂派和漸進派時代論者則認爲,「神的國」和「天國」指的是同一個國度。早期的古典和傳統時代論還曾主張,神有「兩批子民」——一批有屬地的歸宿,另一批有屬天的歸宿。而修訂派和漸進派時代論者則認爲,歷世歷代所有信徒都將在更新後的地上共享同一終極命運。再舉一個例子,漸進派時代論與古典和修訂派的不同之處在於,主張亞伯拉罕之約、大衛之約和新約的應許不僅在教會中得著應用,更已開始真正應驗,而不僅限於未來。
編注:本文爲「簡明神學」系列專文之一,本文所表達的所有觀點均爲作者本人的觀點,本文基於知識共享(Creative Commons)的署名-相同方式共享(Attribution-ShareAlike, CC BY-SA 4.0)協議免費提供給公眾,允許用戶以其它媒體/格式和改編/翻譯其中內容,但需要附上原文鏈接、指出自己所做的修改,並採用同樣的知識共享許可協議。
譯:MV;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Covenant The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