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与神学
世俗時代,不信很容易
書評:《不信的壁壘:世俗時代的無神論與神的缺席》,約瑟夫·米尼奇 著
2024-06-08
—— Matthew Jordan

在屠格涅夫(Ivan Turgenev)的《父與子》(Fathers and Sons)一書中,尼古拉·彼得洛維奇(Nikolai Petrovich)發現了兒子阿爾卡狄(Arkady)的驚人變化。午後的陽光下,父親尼古拉等待著兒子從大學歸來。他坐在長椅上,像許多父親一樣,期盼著見到兒子:他是自己親密的朋友,也是管理家族產業的幫手。然而,尼古拉很快發現,兒子學成歸來,卻成了一個虛無主義者,拋棄了許多曾經的信仰。尼古拉感嘆道:「我落後了,他往前進,所以我們無法理解對方。」

屠格涅夫 1862 年創作的這部俄羅斯小說記錄了一代又一代人如何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適應世界的變化。故事以優美的筆觸描繪了一位父親如何面對這個似乎與他擦肩而過的世界。

約瑟夫·米尼奇(Joseph Minich)的《不信的壁壘:世俗時代的無神論與神的缺席》(Bulwarks of Unbelief: Atheism and Divine Absence)的核心內容也是關注瞬息萬變的世界。米尼奇是《源頭》(Ad Fontes)雜誌的創始編輯。本書開始,他與查爾斯·泰勒(Charles Taylor)的《世俗時代》(A Secular Age)展開了對話。他從泰勒所說的「信仰的堡壘」或「中世紀基督教文化的背景特徵開始,這些特徵(無論是有意識的還是潛意識的)使人幾乎不能不信仰上帝」(9 頁)。

米尼奇翻轉了泰勒的範式,嘗試找出現代「不信的壁壘」,或「現代世界的那些使人可以不信的特徵」(9 頁)。他對現代性及其與基督教信仰的關係進行了耐人尋味的分析,並開出了幫助克服這些壁壘的處方。

《不信的壁壘:世俗時代的無神論與神的缺席》

約瑟夫·米尼奇(Joseph Minich)

現代人感覺神在世界的舞台上缺席,這更好地解釋了無神論的興起。

現代西方最近的技術發展和文化變革對神的存在提出了挑戰。現代科技文化重塑了我們對現實的認識和對無形事物的信仰,這反過來又放大了神的儼然無聲。在這種新背景下,無神論自然而然地產生了。由於缺乏來自外部的意義,我們轉向了內部。

萊克漢姆學術出版社(Lexham Academic), 320 頁

神的缺席

米尼奇將無神論的興起歸因於神的缺席——即使是有神論者,也會在日常生活中感覺不到神的存在(詩 88 )。他解釋說:「不管人在理論上怎麼相信神的存在,人很難感受到神。舉例來說,神的存在可不是像你現在正在閱讀的這篇文章那樣明顯」(5 頁)。

他說,神的缺席很大程度上來自現代「技術文化」的興起。對於米尼奇來說,討論技術文化並不是在討論技術本身。而是討論技術如何改變了我們對世界的理解,以及我們與自己、他人和物質世界的關係。《不信的壁壘》有許多處與泰勒的作品產生了共鳴。

米尼奇不是從純粹的學術研究,而是從人類平凡普通的體驗來探討信與不信的問題。從這個角度來看,技術文化讓我們彼此疏遠,讓我們不再覺得「自己屬於一個超越自身的歷史,並參與其中」(6 頁)。這就是泰勒所說的「內在框架」(在我們所能觸及的內在中尋找意義——譯註),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特徵。

識別變化

世界從相信有神到不信,這個轉變在整個歷史長河中不是一直勻速進行的。米尼奇認爲,19 世紀 60 年代,關於神的缺席和無神論的討論迅速蔓延開來,在政治、學術和宗教界掀起了軒然大波。

《父與子》就是在這十年間寫成的。或許正因如此,這本書成爲米尼奇論點的有益例證。爲了繼續參與當時的公共討論,屠格涅夫筆下的人物一再面臨著是否要承認變革的抉擇,從而導致了各種不同程度的反應,從全面接受,到憂心忡忡,到激烈抵抗,各樣反應都有。這種模式在我們的文化中反覆出現。

面對文化變革,人自然而然會爭論反駁。在人類歷史的大部分時間裡,信仰上帝幾乎是不可避免的。然而有的時候,挑戰會讓我們仔細評估自己的信仰,這對我們有好處。米尼奇敦促讀者「那些想要保持正統宗教信仰的人......至少要對現代條件心存些許感激,而不是覺得備受威脅」(180 頁)。當我們必須要評估並捍衛我們的想法時,我們的信仰就會因此變得更加清晰堅定。

米尼奇反對那種讓時光倒流到前現代的嘗試。根據我們現在的知識,回到有神論的中世紀將「是智識上的不誠實」(236 頁)。這種「緊急離開」現代的想法讓那些試圖保持正統宗教信仰的人無法就當下情況提出問題:「神可能在做什麼?」(230 頁)。我們不必肯定文化的轉變,但是米尼奇鼓勵我們:制定對策,要向前看而不是向後看。

擁抱傳承

屠格涅夫筆下的尼古拉認識到變化是不可避免的,但他並沒有被這一現實擊垮。他沒有批評兒子或者抨擊兒子新發現的理想,相反,他熱情地接待年輕一代,耐心傾聽。

雖然故事大部分都在講阿爾卡狄如何拒絕接受傳統的宗教和社會態度,但他慢慢意識到,這些感覺對他來說根本不自然。他承認:「我不再在以前的地方尋找理想。它們現在對我來說似乎更......更接近了」(176 頁)。在《父與子》的最後一章,阿爾卡狄渴望與父親和好,經營家庭農場。看上去,尼古拉找到了一種有效的護教方式。

《不信的壁壘》既評論、稱讚了泰勒的《世俗時代》,也更推進了該書的觀點。米尼奇正確地指出,泰勒不僅能識別信仰的趨勢走向,還能識別信仰的個人條件,這一點意義深遠。米尼奇認爲泰勒只是「縮小了」無神論可能性的「差距」(60 頁),因此他做了進一步的補充。他解釋了現代技術對人類日常生活帶來的影響,讓人越來越少感受到神,因此人自然而然地就轉向了無神論。米尼奇的補充更加完善了泰勒的著作。

既然米尼奇通過梳理人類感受經驗來討論神的缺席,讀者可能希望他能提出一個與讀者的身心靈感受產生共鳴的論點。然而,米尼奇有理有據的論證有時令人眼花繚亂,太過學術,不像他說的,這是本簡單的書。由於本書內容比較厚重,再加上引入許多不同的聲音,因此讀者很難一下子就能入門。《不信的壁壘》可能比較難懂,但它的見解適用於學者,普通人,基督徒和非基督徒。

世界在變化,無視這些變化很愚蠢。米尼奇承認,「經過現代的火而不被燒的,仍然是神和祂的話語」(241 頁)。基督徒不必懼怕瞬息萬變的世界,但我們也不以福音爲恥;這福音本是神的大能,要救一切相信的,猶太人,希臘人,中世紀人,現代人。(羅 1:16)


譯:變奏曲;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Unbelief Is Easy in a Secular Age.

Matthew Jordan(馬修·喬丹) 是一位自由作者,住在加利福尼亞州的拉米拉達(La Mirada)。他本科畢業於拜歐拉大學(Biola University),博客是 Crossing the Jord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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