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艺术
如何在一個後真相世界中思考
書評:艾倫·雅各布斯著《喧譁的大多數》
2022-02-17
—— Andrew Wilson

就在我收到艾倫·雅各布斯的《喧譁的大多數》How to Think: A Survival Guide for a World at Odds,正體中文版爲《冷思考:社群時代狂潮下,我們如何在衝突中活出自己,與他者共存》)的前一天,我看到一條讓我啼笑皆非的推特。尼爾·德格拉斯·泰森(Neil DeGrasse Tyson,美國天文學家)有點懷念地寫道:「在學校裡,我們很少學習數據如何成爲事實,事實如何成爲知識,以及知識如何成爲智慧。」 對此,有人回答說「嗨,尼爾,這就是我們教的東西。謝謝你的稱讚!——人文學科。」 

這是一個令人感到丟臉的對話,但它說明了爲什麼雅各布斯的書既及時又令人鼓舞。我說它及時,是因爲我們目前正遊走在學術主義、後真相、黨派政治和不斷變化的新聞海洋中,這似乎使參與思考變得越來越難。我說它令人鼓舞,因爲儘管如此,雅各布斯還是對思考的可能性持樂觀態度。

我真的相信,有一些還沒有得到充分探索的方法可以理解和改善我們在思考方面的問題。近年來,我們對思考的科學思考得太多了,而對思考的藝術卻思考得不夠。如果我們努力思考如何思考,並想要在這方面做的更好,那麼有一些人文傳統,其中一些是相當古老的人文傳統,它們可以幫助我們。

現在的思想界是一個遍地都是「科普作家」的領域,但是你們應該讀讀這本書。

爲普通人思考

雅各布斯是貝勒大學(Baylor University)人文學科傑出教授,所以你可能認爲他是爲知識分子或學術界寫的這本書。但其實並不是。事實上,他認爲「學術生活對人的思考沒有什麼幫助」,因爲你通過獲得好成績成爲一名學者,這就意味著你一直在說別人想聽的話。這本書是爲那些想學習如何思考的普通人寫的,這體現在本書的厚度(160頁)、風格(儘管我們大多數人都想寫得像C. S. 路易斯一樣,但只有雅各布斯差不多做到了)、排版(寬頁面、清晰的分節和很少的腳註),以及最重要的:它有用的內容。

以下是其中一些優秀的內容(我冒著將一本著作簡化爲一系列笨拙命令的風險):

  • 慢慢地思考。
  • 當閱讀或聆聽你不同意的東西時,在回應之前多聽5分鐘。
  • 放棄嘗試「爲自己思考」,這是不可能的。相反,從不同人群的角度去思考,這樣你想讓自己的所有意見都得到別人認可的自然願望就會受到溫和的挑戰。
  • 不要低估,更不要試圖消除思考的情感和關係成分,它們比我們意識到的更重要。
  • 認識到你想要聲援自己所屬「群體」的傾向會如何完全關閉批判性思考。
  • 仔細區分手段和目的。
  • 採取行動時要意識到,贊同你的人並不總是會對自己所說的話負責任。
  • 仔細選擇你的隱喻;如果你用軍事意象來形容分歧(勝利、失敗、擊敗、摧毀、追擊),或者用機械的隱喻來形容人的大腦,這些隱喻將控制你的語言,最終控制你的思想。
  • 避免像「換句話說」和「撇清自己」這樣的壞習慣。
  • 在你批判別人的論點之前,要確保你能準確表達出對方的論點,讓對方滿意。
  • 多花時間看書,少花時間上網。
  • 如果你想發展你的思維,就發展你的品格

等等。

超越常識

這些建議中的一些——也許很多——可能看起來像簡單的常識,而且它們可能就是常識。那麼,爲什麼還要讀這本書,而不是僅僅讀一讀上面的快速總結呢?我認爲有三個原因。

第一,雅各布斯出色地使用了故事來闡明人們思考、推理和改變想法的複雜方式。爲什麼張伯倫不俯身投籃?儘管他知道如果他這樣做,他的罰球入籃率會提高?韋斯特博羅浸信會的一名成員是如何改變主意的?在對塔那西斯·科茨關於賠償的文章進行回應這件事上,平靜的表面之下發生了什麼?利亞·李博萊斯科是如何皈依天主教的?對於一個感受不到恐懼,只能依靠理性來避免危險的人來說,生活會是什麼樣子的?雅各布斯的故事比他的期待更難總結,但最終這些故事會令讀者愉快,也更有用。

第二,雅各布斯在他的論證中採納了非常多優秀作者的洞見。我很少讀到這樣一本書:它汲取了這麼多我喜歡的材料,並如此清晰而忠實地呈現每部作品的亮點。書中有劉易斯·卡羅爾(Lewis Carroll)關於語言的論述,G. K. 切斯特頓關於H. G. 威爾斯的論述,C. S. 路易斯關於鮑沃爾主義(布佛氏論證)和「小圈子」的論述。我們有喬納森·海特(Jonathan Haidt)的《正義之心》The Righteous Mind)和斯科特·亞歷山大(Scott Alexander)的《我可以忍受一切,除了「異類」》("Why I Can Tolerate Anything Except the Outgroup")。我們聽到了多蘿西·賽耶斯關於女性是否爲人類的觀點,大衛·福斯特·華萊士(David Foster Wallace)關於語法的觀點,以及帕特里克·迪內恩(Patrick Deneen)關於批判性思維的觀點。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作者呈現的每位其他作者的摘要都直指要害,在準確表達的同時,也很精闢地表達了它。因此,《喧譁的大多數》既是一本好書,又是對其他一些好書的提煉。

第三,至少從我所站的位置來看,很少有人比我們這些經常在網上東看西看的人更需要聽到《喧譁的大多數》提出的挑戰。我們這些神學上保守的、高度委身的、年輕的、有文化的基督徒總是喜歡辯論並花很多時間在網上(我就是其中之一),有可能是不思考的那類人,正如雅各布斯在本書中所定義的那樣。

我們經常生活在自我強化的泡沫中,我們豎起稻草人,我們採用布佛氏論證,我們把世上的人分爲勇者和惡龍,、「信仰的捍衛者」和「令人厭惡的文化人」,我們發現自己容易回應卻難以傾聽,我們評價對手和妖魔化對手,我們把自己放在天使的一邊,發現很難在我們之外的群體中看到好的一面。(如果你不信,請在谷歌上輸入「納什維爾聲明」。)我們甚至使用虛假的「我們」來爲自己撇清關係,也就是說,我們正是雅各布斯爲之寫這本書的人,不管他是否有意爲之。

《喧譁的大多數》寫得很好,有理有據,表述清晰,非常值得一讀。要思考他所說的。

美國亞馬遜網站對本書的簡介如下:

作爲知名的文化評論人和《大西洋》和《哈珀》等全國性出版物的作家,艾倫·雅各布斯成年後一直屬於那些在美國文化戰爭中經常發生衝突的社區。在他多年來面對分裂我們的大問題——政治、社會、宗教——的過程中,雅各布斯了解到,我們許多最激烈的爭端的發生並不是因爲我們注定要分裂,而是因爲相關的人根本沒有思考。

思考是個麻煩,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不願意思考。思考會迫使我們脫離熟悉的、舒適的習慣,而且會讓我們和志同道合的朋友關係變得複雜。最後,思考是緩慢的,當我們消費信息的習慣(主要是在網上)讓我們迷失在社交媒體的旋轉循環、黨派爭吵和確認偏見中時,這就成了一個問題。

在這本聰明的、帶來樂趣的書中,雅各布斯診斷了影響我們思考的許多力量——這些力量在推特、「另類事實」和信息過載的時代只會更加惡化,他還破除了我們對良好思考意味著什麼的許多迷思。(例如:「爲自己思考」是不可能的。)

雅各布斯從小說作者瑪麗蓮·羅賓遜(Marilynne Robinson)、籃球傳奇人物張伯倫(Wilt Chamberlain)、英國哲學家約翰·斯圖亞特·米爾(John Stuart Mill)和基督教神學家C. S. 路易斯(C.S. Lewis)等不同來源挖掘認知過程的細節,爲我們每個人都能從困擾我們所有人的障礙中重新獲得精神生活提供希望。因爲如果我們能學會一起思考,也許我們也能學會一起生活。

本書由Currency於2017年出版,160 頁。


譯: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How to Think in a Post-Truth World.

Andrew Wilson(安德魯·威爾遜)是倫敦國王教會(King’s Church)的教導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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