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与时事
透過世界觀的裂縫照亮世界
書評:《革命後的早晨》,內莉·鮑爾斯 著
2024-07-10
—— Andrew Spencer

幸災樂禍(Schadenfreude)是指看他人遭遇不幸而感到高興。互聯網上有一些人喜歡嘲笑文化左派的虛僞和前後不一致,他們看到左派的智識世界被現實打碎,會很高興。當我們的批評得到驗證時,很容易感到自己高人一等,但是,在閱讀和抨擊意識形態對手的書籍時,一不小心我們就會變得驕傲。

內莉·鮑爾斯(Nellie Bowles)在《革命後的早晨:來自歷史錯誤一邊的報導》(Morning After Revolution:Dispatches from the Wrong Side of History)一書中記錄了新進步運動自我毀滅的過激行爲。有些人讀這本書可能只是爲了嘲笑進步人士的失敗,對他們的悲傷幸災樂禍。內莉的故事部分是回憶錄,部分是揭露。這本書雖然缺乏嚴謹的分析,卻揭示了進步世界觀的裂縫,讓人看到了光明。

《革命後的早晨:來自歷史錯誤一邊的報導》

內莉·鮑爾斯

在《革命後的早晨》一書中,鮑爾斯讓讀者近距離地看到一場政治運動是如何變成了一場瘋狂的鬧劇。

她以輕慢的口氣講述了自己的種種經歷,從參加爲期多日的「白人的有毒趨勢」課程、到追隨經營「廢奴主義者娛樂有限責任公司」的社會正義活動家、再到試圖取悅《紐約時報》的「虛假信息沙皇」,巧妙地揭露了進步運動從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爲美國生活中心後的種種滑稽過分之處。

論點出版社(Thesis),272 頁

還算不上異端

鮑爾斯曾是《紐約時報》的撰稿人。她現在爲《自由報》(The Free Press)撰稿,爲巴里·韋斯(Bari Weiss)——她的同性婚姻伴侶工作。儘管鮑爾斯的身份是進步人士,但她與這家據稱反意識形態的傳媒公司的關聯,使得這本處女作顯得前衛、挑釁性十足,彷彿她是反對新進步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中的一員。事實上,儘管她批評新進步主義有時虛僞得顯得荒謬,但她仍然堅持新進步主義的核心理念。因此,《出版商週刊》指責這本書是「無痛版反覺醒主義言論」,這並不公平。

作爲一種運動,新進步主義反對的是舊形式的文化自由主義。「進步」需要一個可定義的目標,而新進步主義卻缺乏這樣的目標,所以新進步主義運動名稱的重點應放在「新」這個詞上。正如鮑爾斯所展示的那樣,該運動的首要目標是擺脫過去,即使那個過去僅僅發生在幾個月前。任何關於真理和正義的概念對於新進步主義來說,都是可以改變的。這就像「時間勢利症」(chronological snobbery)的加強版。(「時間勢利症」是C·S·路易斯首創的詞。時間勢利症患者認爲:現代的思想、藝術、科學優於過去的觀點,不爲其他,僅僅因爲它們是新的緣故。——譯註)

這本書很可能會引起保守派的關注,因爲它激怒了文化左派中的一些人。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然而,這本書並不是保守派的宣言。它其實連宣言都算不上。它報導了新進步主義一些明顯的過激行爲,新進步主義運動不能容忍內部持不同意見者,把他們排擠出來。作者就是其中的一位。

根據她的說法,鮑爾斯之所以被擠出這場運動,是因爲她不願公開攻擊一位對新進步主義的最新論調持不同意見的朋友。這場鬧劇把她弄得筋疲力盡,十分厭倦。最後她總結道:「我無法將政治置於個人之上。我無法成爲一名優秀的戰士。」(239 頁)

鮑爾斯沒有說什麼出格的話,但僅僅是因爲沒有隨大流,就足以讓要求個人意識形態與新進步主義完全一致的運動與她劃清界限。然而,她在書中自始至終都說,她並沒有重新考慮過自己的任何立場;她只是對那些持不同意見的人採取了更加溫和的姿態。

對基督徒讀者來說,《革命後的早晨》中的可取之處在於,鮑爾斯認識到她的世界觀無法改善人類狀況,儘管她的認識還處在一個比較粗淺的階段。

根基開裂

鮑爾斯認爲,新進步運動的「理念建立在人性本善之上,可是資本主義、殖民主義、白人、異性戀扭曲了人之天性」(xv)。這種思想的根源來自於盧梭式的人性論,然後架在馬克思主義的框架上,將壓迫者與被壓迫者對立起來。

儘管這些理念帶來了血腥的歷史,但盧梭、馬克思這些人描繪的烏托邦式希望使一些進步記者對過激行爲視而不見,再說,他們也怕被踢出新進步運動的圈外。正如鮑爾斯所說,「如果運動中發生的事情看起來不夠完美,好記者就知道不要去看。」(xx)

鮑爾斯描述了她的家鄉舊金山的衰落,揭示了新進步主義的不切實際的錯誤,「所有在美國出現過的進步思想都被在舊金山被試了個遍。」(189 頁)然而,儘管大家不斷努力,「實際情況卻是,這群最聰明的頭腦、帶著最美好的願望,還有大量的資金,最後卻將舊金山變成了一座殘酷的城市。它如此死板地追求進步,保持進步主義意識形態的純潔性,這就意味它必須接受——或者至少忽略——毀滅性的結果。」(192 頁)

面對這樣的局面,鮑爾斯訴諸「常識」(201 頁)和「現實」(213 頁)。讀到這裡,我以爲她的思想會發生某種根本性的轉變,但這種轉變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她從未認識到客觀真理的必要性。相反,鮑爾斯僅僅訴諸於個人感受,從功利主義的角度去算計如何追求一種未定義的「善」。

根據她的說法,住在帳篷裡的這些激進分子要求廢除警察。然而同時,他們不得不建立自己的武裝保安隊來執行社區規範。此外,所謂的優秀活動家經常對他們的鄰居——甚至是那些爲他們提供物質支持的人——大打出手,以至於「今天美國的私人保安人數是二十年前的兩倍」(112 頁)。這些線索明顯地指出了一條顯而易見的道路,但鮑爾斯並沒有沿著這條路走得太遠。不過,細心的讀者會發現這條路通向何方。

在這本書的結尾,鮑爾斯認識到她所目睹的「只是人類的現狀……自由主義、寬容、與我們意見相左的人一起生活和工作?這才是完全不自然的」(236 頁)。然而,除了感嘆這場運動有朝一日會「自食其果」(234 頁)之外,書的結尾與開頭相比,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她似乎仍然認爲,新進步主義的果實儘管已經腐爛了,但只要不走得太遠,思想本身還是好的。她認爲,「這場運動之所以分崩離析,是因爲它取得了巨大成功」(237 頁)。或者說,它之所以分崩離析,是因爲它的根基出現了裂痕。

照亮黑暗

這本書很可能會在政治上保守的圈子裡獲得一些支持,因爲它打臉了文化左派。但其真正的價值在於,它揭示了左派世界觀的裂縫,讓福音之光可以穿透。

我們可以從鮑爾斯對這場運動的過激行爲的描述裡,看到她對救贖的深切渴望,以及她意識到文化罪惡可以得到寬恕。然而,新進步主義並沒有帶來希望,因爲它誤讀了人類的處境。

基督教教導我們,(因爲普遍恩典的緣故)人類並沒有壞到極點,但(全然敗壞導致)文化的方方面面都受到罪的影響。這些基本真理解釋了爲什麼新進步主義的烏托邦願景永遠不會實現。此外,它還揭示了問題之嚴重超出了自然手段能解決的範圍,這意味著我們無法通過更好的政策和品德教育來解決問題。這些措施可以有所幫助,但人類需要徹底的革新,而這只有通過神的大能才能實現。福音提供了這種革新。基督徒對這個問題有最好的解釋,也是唯一真正的解決辦法。

像《革命後的早晨》這樣的書很有用,它揭示出,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洞,這種洞只有神才能彌合。如果基督徒細心,我們就會通過讀這樣的書來裝備自己,透過他們破碎世界觀的裂縫,用恩典之光照亮黑暗,傳播福音。


譯:變奏曲;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Shine Light Through Cracks in a Worldview

Andrew Spencer(安德魯·斯賓塞)博士畢業於東南浸信會神學院,目前和家人一起住在密歇根州的門羅,參加克羅斯泊因特教會(Crosspointe Church)。他常在「倫理與文化」( Ethics and Culture)網站上發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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