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社會的病症顯而易見。儘管藥物和治療手段空前發達,人們的焦慮和抑鬱卻達到歷史峰值,年輕一代尤爲嚴重。美國衛生局長宣佈孤獨症已成爲流行病,社會機構的公信力跌至谷底。隨便掃一眼社交媒體就能發現,我們深陷自我陶醉與妄自尊大的泥潭,根本談不上團結。這些都不是健康文化該有的表現。
數字技術的確是禍首之一,社交媒體和屏幕上癮難辭其咎。但澳大利亞紅教會(Red Church)牧師馬克·塞耶斯(Mark Sayers)在其著作《從舞台到支柱:放下表現的重擔,擁抱神的同在》(Platforms to Pillars: Trading the Burden of Performance for the Freedom of God’s Presence)中揭示:科技暴政對當代社會的壓迫,其精神根源、歷史脈絡和哲學基礎遠比屏幕更爲深遠。他提出一個命題:人類亟需一場「出埃及記」,掙脫平台社會的枷鎖;更要依靠神聖的力量,活出如支柱般堅定的生命,用愛將「上帝之道烙印於世界」(154 頁),從而推動社會的更新與繁榮。
《從舞台到支柱:放下表現的重擔,擁抱神的同在》
馬克·塞耶斯(Mark Sayers)著
當今社會崇尚個人表現,將自我與慾望置於首位。
文化學者馬克·塞耶斯在本書中揭示這種舞台心態如何扭曲現代世界,並對比聖經中呼召基督徒活出如支柱般堅定生命的願景。
通過觀察與當代驚人相似的古代世界,塞耶斯犀利剖析舞台化社會的缺陷。他深入探討數字平台對個人與社會的誘惑,同時邀請讀者追尋超越自我的永恆生命價值。
慕迪出版社,240 頁
當今社會的種種亂象,其實早在人類始祖與黑暗勢力妄想取代造物主時就埋下了種子。就像恐懼之淚樂隊(Tears for Fears)唱的那樣:「人人都想當世界的主宰。」可惜歷史一次次證明,凡是要自己當王的,最後都落得悲慘下場。
人一旦被罪性控制,就會變得貪戀權力。而有了權力,就難免欺壓他人。比如古埃及,法老自稱神明,他那些荒誕無度的要求,全靠以色列人這些「賤民」做牛做馬來實現。
這種權力遊戲並非古代才有。塞耶斯犀利地指出:「我們正在倒退到一種新封建時代,好像古埃及的翻版......少數借助技術壟斷財富的精英高居社會金字塔頂端。」(137 頁)現代人雖不必像以色列人那樣沒草還要做磚,卻淪爲屏幕的囚徒,整天盯著手機電腦,爲科技巨頭當免費勞工,沒有補償,也沒有安息。可悲的是,個人主義的慾望讓我們甘願被囚禁在他們的平台牢籠中。
20 世紀 60 年代的理想主義浪潮,最終卻讓西方文明滑向了極端個人主義的深淵。塞耶斯引用大衛·弗倫姆(David Frum)的話說,70 年代的個人主義「已經失控,這種個人主義不僅拒絕受社會法則約束,甚至企圖掙脫自然規律的束縛」(9 頁)。社會開始流行一種謬論,認爲現實可以按照個人喜好隨意定製。在他們看來,就連性別和數學這樣的客觀存在,也要向個人慾望低頭。
互聯網的誕生,給這場自我表達的革命火上澆油。如今我們相信不用努力就能獲得知識,不用追求就能得到快樂,冒險不用承擔後果,擁有財富不用擔負責任,建立關係不需要高質量相處,尋找人生意義不必付出代價,追求自由可以沒有邊界。在虛擬現實構築的溫柔陷阱裡,我們沉溺於「一種建立在逃避現實幻想中的自我認知」(10 頁)。
正如存在主義精神病學家歐文·亞隆(Irvin D. Yalom)所說:「我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杜撰一個足以支撐生命的謊言,還要自欺欺人地否認這個謊言是我們自己編造的。」當這種認知失調難以爲繼時,我們最終把定義意義的權力拱手讓給了數字平台的掌控者。而誰掌握了意義的解釋權,哪怕只是虛構的意義,誰就控制了大眾。
我們自以爲成了科技時代的法老,實際上不過是受壓迫的以色列人。屏幕用榮耀和掌控的幻象誘惑我們,但藏在屏幕背後卻是一個正在衰落的文明。塞耶斯寫道:「在光鮮的外表下,(數字平台)的剝削性商業模式正助長經濟不平等、民主倒退,以及對個體的壓榨。」(141 頁)。我們受到蒙蔽,心甘情願地將整個生命物化、商品化。賽爾斯犀利指出:「即便在睡夢中,智能手錶都在把我們的心跳與呼吸模式變成數據,打包賣掉,給別人賺錢。」(115 頁)
單純減少刷屏時間遠遠不夠。賽爾斯指出,我們本質上需要的是「靈魂的救贖」(143 頁)與一場「新的大覺醒運動」(213 頁)。他寫道:「從數字平台的囚徒蛻變爲信仰的支柱,唯有遵循《出埃及記》的路徑……從被奴役的枷鎖走向全然敬拜上帝的自由。」(147-48 頁)
屬靈復興向來是文化革新的先聲。福音改變生命,被更新的生命又爲榮耀上帝、造福鄰舍而重塑文化。在這個崇拜名流的時代,十字架式的生活恰是一劑反潮流的解藥。無論是卑微如希伯來收生婆,或尊貴如以斯帖王后,「最要緊的是活出忠信的生命」(166 頁)。神以子民的順服爲柱石,爲要「重修歷代荒涼之城」(賽 61:4)。
賽爾斯將「大復興運動」視作跨代建造信仰支柱的典範。他強調:「(大復興期間)建立緊密聯結的反文化社群是核心策略,配合聖靈的澆灌。他們創建機構、堅固家庭、重視教育,用福音重塑社會關係,讓基督成爲中心。」(214 頁)此觀點與詹姆斯·戴維森·杭特(James Davison Hunter)的主張不謀而合:基督徒當致力制度建設,而非止於發起運動。
賽爾斯的論證頗具說服力,但讀者或許期待更具體的實踐指引——如何將「屬天範式融入個人與群體生活」(199 頁)。他對「支柱生活」的原則闡發詳實,卻未多著墨於當代情境下的應用。
賽爾斯的論述極具說服力,尤其對那些敏銳察覺文化潮流的人而言。他融匯歷史學、社會學、神學、哲學與經濟學的視角,構建出一套縝密的文化診斷體系。僅書末的參考文獻目錄,便已值回書價。
正如前作《非焦慮的存在》(A Non-Anxious Presence),《從舞台到支柱》勢將成爲點燃思想交鋒的火種。無論是學者、牧者、社區領袖或爲人父母者,都能藉此書洞悉時代症候,共同探尋前路。
譯:MV;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Build Institutions, Not Your Own Platfo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