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与神学
世間多苦難,主裡有平安
書評:約翰·派博著《神眼中的罪》
2022-11-08
—— Zongmo Jin

對一個多災多難的世界來說,人心之所求,唯有平安。

就此而言,約翰·派博這一本《神眼中的罪》(Spectacular Sins: And Their Global Purpose in the Glory of Christ,中文版可在微讀書城買到,中文介紹及作者分享詳見這裡)可謂正逢其時。隨著後新冠時代的到來, 一股肉眼可見的焦慮蔓延全球,標誌著世界進入多事之秋。正當人類苦於適應一個疫情未消、 戰亂又起的時代,正當安定成爲稀缺、求存變爲要務、自由貌似一去不返的時候,派博牧師爲我們帶來了良言安慰。他用自己標誌性的溫和與睿智,引導我們的眼光穿透苦難的迷霧,矚目於造物之主永世不改的平安旨意。

對於當下的世代,派博牧師這本書來得十分及時。然而令人驚異的是,這本書的英文原稿其實並非誕生於疫情爆發之後的年代,而是早在2008年便已成書。較之如今,2008年簡直是一個太平盛世,但恰恰是在那時,派博牧師便已向上帝的百姓發出警示,告誡我們要預備自己,以迎接將來的艱難時代。在這一點上,他如一位預見未來的先知,在人人都說平安的時候,偏偏逆風而上,向上帝的百姓發出大聲的疾呼:

嬌生慣養的基督徒或遲或早會在巨大的苦難面前止步不前。到那個時候,哪一種對神的認知能夠站得住腳?有多少基督徒已經做好準備,去經歷全球性的大苦難?有多少基督徒已經預備好了心思與靈魂,去度過這個可畏可怖的時段?囿於羸弱的世界觀,西方基督徒已經變得羸弱不堪。而羸弱的世界觀只會打造出羸弱的基督徒。

關於神,我們真正需要知道的,乃是他的崇高和偉大。了解神的崇高偉大,將令我們不至於在世界劇變和個人災難面前一觸即垮。

本書要談的都是重大、深刻、沉重、有力的真理,關乎疫病、戰爭和個人患難。 這些真理是我們信仰的磐石……我的目標是讓讀者看到,不論罪惡何等驚人……都不能攔阻神榮耀基督的旨意,還在神奇妙的護理下,使他恩慈的旨意得以成全。

今時今日,重讀這些先知性的話語,心頭不覺悚然。派博牧師使用最樸素的語言,講明最簡白的神學邏輯,道出一個最真實的屬靈定律:一旦遺忘世界之主的崇高,我們便會形成羸弱的世界觀,淪爲信心羸弱的基督徒,從而在巨大的苦難面前一觸即垮;與此相反,唯有重拾神的偉大,定睛於他奇妙的作爲,才能內心得力,於百般的試煉中屹立不搖。

這便是派博牧師創作本書的思路。他幫助我們定睛上帝奇妙作爲的方法,便沿著這條小徑,去歷數聖經歷史上最駭人聽聞的一系列惡事一一撒但墮落、始祖犯罪、巴別塔事件、約瑟被親兄弟出賣、猶大叛主……派博牧師重述這一樁樁惡事的目的,是爲了帶領我們重歸聖經的眼光。他在這本書裡,幾乎是親自帶領我們詳細查考了聖經關於這些每一樁惡事的記述,只是將焦點匯聚於上帝的作爲,去觀察上帝全能之手在其中行事的痕跡,進而讀懂他奇妙莫測地以善馭惡、以惡成善的非凡手段。在這一方面,這一本入手輕薄的小書,不啻於一次濃墨重彩的對上帝的禮讚。它承載著大量的聖經智慧,蘊含著關於上帝本相純粹而正統的神學認知,有理有序地引人瞻仰宇宙之主運作萬事、叫人得益的大智大力。對派博牧師來說,在人心中重樹上帝的至高本相,篤信大牧人權能的竿杖,是他今時今日的百姓穿越任何死蔭幽谷的唯一依憑。

斯言不假。若無全能之神作保,誰能承受現今的風雨飄搖,遑論面對生死大事。唯有極力讓鋪張穹蒼的造物之主的權能,用與他的君尊相配的尊榮,大大入主我們盼望稀缺的內心王國,才能叫人煥發強大的信心和生命的熱情。在這層意義上,對於上帝的至高權能的崇信,無論達到了怎樣無腦的程度,都不會有絲毫過分。

人類歷來的頑疾,就是撇開上帝,聚焦自己。只是殊不知,把焦點朝向自己,亦等於將矛頭指向自己。於是自啓蒙運動以來,我們在自己的無知之中,把解決之道聚焦於國別、民族、階級、男女一一這些東西本質上不是別的,正是我們自己一一數百年來,各類民族運動、革命運動、解放運動、權利運動你方唱罷我登場,所引發的各種批判、攻訐、對抗、暴力至今非但不絕,反有愈演愈烈之勢,讓人徹底忘卻了一個最爲根本的現實:在一個萬物嘆息呻吟的宇宙裡,其實只有兩種存在:受造之物與造物之主。除他之外,已無拯救。唯有寬廣無限的造物主,才有能力給這個遼闊的受造世界提供出路。唯有上帝無上的主權,能夠確保我們無限的平安。

如派博牧師所言,本書的核心任務,就是在讀者心中重建上帝的崇高形像。忝爲本書的譯者,我願藉著這篇文章,給所有親愛的中文讀者一點提醒。在閱讀本書之時,或許會出現與派博牧師的用意截然相反的情形。當我們試著認識上帝無限的主權,有時可能反而叫我們與上帝心生疏遠。之所以會有這樣弔詭的現象,大體是因爲我們認識神絕對權能的時候,沒有以神的絕對慈愛去進行調和。用《希伯來書》作者的話說,我們沒有以信心去調和所聽見的道。在現實中,對於許多苦痛纏身、內心煎熬的人來說,去認識和親近一個高高在上、運籌帷幄、掌控一切的上帝,並不必然令他們心生安慰。當我們將神的形像拉回高天,想要以此傳講神的偉大,有時恰恰是拉遠了上帝與人心的距離。毋庸置疑,天怎樣高過地,他的意念照樣高過我們的意念。但與此同時,正如《詩篇》所提醒我們的那樣,我們也要告訴自己的心,不可忘記他的恩惠。聖經早已翻來覆去、不厭其煩地一再啓示我們,耶和華,耶和華,是有憐憫有恩典的神,不輕易發怒,並有豐盛的慈愛和誠實。正是同一位大君王,在保護以色列的時候,既不睡覺,也不打盹;正是同一位造物主,從歲首到年終,眼目時時看顧他的造物;正是同一位永坐高天的萬神之神,連我們的頭髮他都數過。對上帝至高至大、自有永 有的偉大主權的每一點每一滴的崇信,都必須以他長闊高深、永不止息的愛爲底蘊。若沒有這樣一份愛,澆灌我們全人,保護我們的心勝過保護一切,我們越是認識他的威榮,越是難免惶恐戰兢。

使徒保羅明言,我們每人都是一座神的聖殿。如果說上帝至高的權柄與能力,彷如支撐起這座聖殿的支柱,那麼不要忘了,整座殿宇的房角石乃是主耶穌。這意味著,整座聖殿每 一根柱石,都必須毫無例外地立足於他。這房角石的質地,一如主基督,乃是謙卑、服侍、 殷勤、捨己;這磐石的成分和元素,乃是仁愛、喜樂、和平、忍耐……因他是匠人所棄的石頭,捨棄威榮,降下高天;因他不做審判,單行拯救;因他在我們還做罪人中的罪魁的時候, 爲我們而死,由此向我們顯明神的……至高主權?不是的,所顯明的乃是神的愛(羅5:8。 那太初之道,成爲肉身,來到自己的地方,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將那一位權能可畏的父神心中那一份洶湧奔騰的大愛,有形有體地顯明給這個世界。誠如他自己說:「人子來,不是要受人的服侍,乃是要服侍人,並且要捨命,作多人的贖價。」再沒有什麼事,能叫我們與神的愛隔絕,因爲這愛是在這一位謙卑以至於捨命的主耶穌基督裡的。患難何以不生苦毒,而生忍耐?因我們信一切苦難之上,不單有神大能的掌管,就在這苦難之內,還瀰漫著神奇妙的大愛。這正是救主基督親身踏出的通道。十架之上的處事之道。唯有以這樣的生命之道爲基石,人才能正視神的大能,消解一味推崇至高主權所引發的無力宿命感,同時也避免走向扭曲的另一端一一缺失了捨己之愛的屬靈傲慢。唯有認識到,謙卑溫柔與崇高偉大原爲一體, 受造之物與造物之主應有的和諧與親密才會真正開始復甦,我們才有基督裡的平靜安穩,得以喜樂地瞻仰那一位做事到如今的父神如何以他奇妙莫測的方式,將永遠長存的慈愛貫穿在一切罪惡與苦難的過程和結果之中。

派博牧師絕非不懂這些。在牧者如雲的北美教會裡,約翰·派博最顯著的個人標籤之一, 便是以神爲樂。若沒有對神的良善慈愛的洞見,無人能夠以神爲樂。以派博牧師的細膩,之所以沒有對我們事先進行這樣一番思想建設,主要源於本書原始的預設讀者,其實是西方基督徒。相比東方,西方世界的基督徒長久以來享受著上帝格外的恩待,徜徉於他的恩惠慈愛早非一日。在這樣一群人心中重建聖殿,無須改動地基,只需讓象徵至高權能的柱石重新煥發威嚴。

本書原名Spectacular Sins直譯可作「奇異非凡的大罪」。派博牧師想要表達,在世間一切奇異非凡的大罪背後,都有上帝奇異非凡的大手,去結出奇異非凡的善果。中文版最終定名《神眼中的罪》,雖不見得是最佳選擇,卻不算味道全失。若我們藉由本書,得以真實地效法神的眼光,學會看待如今這個罪惡與苦難充盈的世界,必然尋得安息,卸下背負已久的勞苦重擔。

世間多苦難,主裡有平安。這樣一位權能無邊、慈愛無極的主,已經越來越是一一事實上也從來就是一一人生於世的全部立身之本。他親身向我們展示了人生之道,又親自吩咐我們效法他的樣式,照此而活,住在他裡面,好讓他也住在我們裡面,就此與我們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世界雖大,卻大不過他。所以再沒有什麼話,能比他給我們的安慰與教導,更適合爲派博牧師這本書作一註腳:「我將這些事告訴你們,是要叫你們在我裡面有平安。在世上你們有苦難,但你們可以放心,我已經勝過了世界。」(約16:33

Zongmo Jin(金宗墨)是一位基督徒編輯、譯者、自由職業者,定居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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