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事工
中國家庭教會「爲福音癲狂」
2023-02-08
—— Trevin Wax

近期最引人注目的書是《信仰上的抗命》(Faithful Disobedience),該書是中國家庭教會運動領袖的文章合集,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領袖是自2018年以來一直在監獄服刑的王怡牧師。

當你聽到「家庭教會」這個詞時,可能會想像15個人祕密聚集在某個人的家裡。但是在中國,家庭教會指的更多的是一種運動,而不是指聚會的場地。這些教會及其領袖遵循早期家庭教會傳道人(如倪柝聲和王明道)設定的路線,勇敢地拒絕參與受共產黨政府控制的「三自愛國運動」。今天的家庭教會往往擁有幾百名成員,公眾和當局都知道他們的活動。在中國的城市中,可以找到許多迅速發展起來的家庭教會。家庭教會的獨特之處在於,它沒有向「有關部門」註冊——也就是說「未經政府批准」。

秋雨聖約教會是中國最知名的家庭教會之一。2018年12月,其牧師王怡入獄,秋雨教會遭到當局突襲,當時有100多名教會成員被抓捕。

《信仰上的抗命》並不是講述當局如何鎮壓秋雨及其他家庭教會的故事。這本書收集了一些文章、牧函和會議講座,讓讀者看到在專政鐵拳落下之前,秋雨聖約教會和王怡牧師所持守的神學觀點。這是這些資源首次以英文出版。

在大抓捕發生前的兩個月, 也就是2018年10月,秋雨聖約教會發表了該教會的使命宣言:「基督是主,恩典爲王」。教會打算怎樣遵行這一使命呢?「背負十架,奮興福音」(201頁)。用這個宣言來概括本書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第一,基督是主

耶穌是主,神的國度正在擴張。基督徒應當盡可能謙卑地順服政府當局,正如基督所吩咐的那樣,但底線是政府不干涉教會的內部生活,不妨礙教會爲福音做公開見證。

2015年,王怡寫到:

上帝的國度已經來到中國,這是刀劍的力量無法阻擋的。因爲這一國度正是通過上帝的獨生子、我們的救主耶穌基督在十字架上被刀劍所殺而來到的。

雖然王怡的教會是改革宗教會,但他堅持的政教分立主張類似於浸信會。他犀利地批評那些阻礙教會自由服事基督的人,指出他們將要面對的永恆的後果:

因爲教會傳揚福音、敬拜上帝的宗教自由,來自主基督的親自授予。任何侵犯和剝奪這一自由的行爲,都是敵基督的邪惡行爲,難免地獄的烈火和上帝公義的憤怒。(115頁)

王怡像先知一樣發出雷鳴般的聲音,他清晰地刻畫出家庭教會與三自的不同, 痛斥三自基於民族主義的「自治」大大否定了教會的大公性。除此之外,三自還組織唱紅歌、聽那些宣傳愛國主義的演講,這些行爲都否定了基督是高於國家的主。 一旦教會成爲民族主義的溫床,它就中了撒但的計,真教會就成了假教會。

儘管王怡將三自和那些參加三自聚會的真信徒區分開來,但他明確指出了真教會和帶著敵基督之靈的組織之間的分野:

教會一旦在聖道、聖職和聖禮上淪陷於肉體,依附於勢力、屈從於政治,教會就將敬拜歸給了假神。教會就失去了基督的新婦最美、最榮耀的品質,就是聖潔;以至於淪爲淫婦,不再是主的教會。(121頁)

第二,恩典爲王

然而, 在對讓步妥協的三自所發出的尖銳批評中,也經常湧現出恩典。家庭教會不僅強調耶穌基督的十字架給罪人的救贖,也看重基督徒得到並彰顯出來的恩典。 王怡在牧函裡敦促基督徒對政府當局待之以禮,甚至要尊重他們,尤其是那些只是當局邪惡鎮壓機器裡的小卒子。

恩典使教會無所畏懼。王怡寫道:「因爲一旦懼怕瀰漫開來,那我們無論作出何種反應,都絕不是出於愛。」(175頁)真教會和敵基督的對比鮮明是:一個視基督爲主,順服到底;一個以權力爲偶像,爲謀求最高權力不遺餘力地勾心鬥角。儘管有著如此不同, 基督徒依然要愛自己的敵人, 以善報惡。

懼怕、怨恨、對不公不義憤憤不平——這些都不是基督徒順服的動機。順服必須要出自愛。這就是爲什麼王怡敦促基督徒即使對抓他們的人都要報以善意的原因。 教會爲自由而抗爭,並不是因爲這樣對信徒有利,而是因爲宗教自由將使政府和國家受益。換言之,王怡之所以追求宗教自由,是因爲這可以藉著神國度的擴張祝福中國,而不是爲了教會的安生立命。

第三,背負十架

教會通過什麼樣的方式來完成這個使命?通過受苦。在《政教衝突的屬靈益處》中,王怡勸戒他的讀者:

測試自己是不是一個爲福音癲狂的人。因福音而面臨死亡威脅時,你才知道自己到底爲誰而活。因福音而面臨失業危險時,你才知道自己到底爲誰打工。因福音而可能失去財富和地位時,你才知道自己這一生,到底在爲瑪門癲狂,還是在爲福音癲狂。(176頁)

我們爲什麼而「癲狂」?享樂、地位、聲望,這些偶像力圖要奪取我們的心,要我們爲它們瘋狂。王怡設想的教會是一個在世人看來「癲狂」的教會,會眾爲了基督的國度傾其所有、全部擺上,除了福音無法解釋這種「癲狂」之舉。

第四,奮興福音

家庭教會一直以來面對的誘惑是,要麼想辦法與世界妥協,要麼向三自愛國運動看齊、屈服於當局的不當要求。但實現基督教的理念並不是國家的職責:

教會一旦在聖道、聖職、聖禮上淪陷於情感,依附於勢力,屈服於政治,教會就將敬拜歸給了假神。(27頁)

同樣,孫毅(音譯)敦促信徒們堅定信仰,專注教會的主要使命,不要被政治目的帶偏。

一個組織如果不把耶穌的大使命作爲主要目標,而是把執政黨和國家的宗教政策作爲主要目標,就不能稱其爲教會。(60頁)

本書所有作者都警告說,不要試圖利用教會來獲得世俗認可,這種誘惑即使教會領袖也無法避免:「世上最邪惡的人,世上最淫亂的人,就莫過於一個還沒有和這個世界『離婚』的傳道人。」(141頁)。

明天的神

《信仰上的抗命》是一本很有挑戰的書。有些文章是學術文章,其他的則是牧會或靈修性的。書中有關於家庭教會發展的歷史記載,也有清晰的原則闡述,以幫助讀者理解基督的至高無上,以及民族主義偶像崇拜的誤區。

王怡和本書其他作者用詞大膽犀利,他們立場分明地點出了敵基督的精神,這種言辭讓編輯們有時感到不安。但是王怡他們在屬靈前線發出的關乎永恆的話語更接近我們在新約中看到的內容,而不是被彬彬有禮的福音派圈子認可的東西。

最鼓舞我的是王怡寫給妻子的一封信中的內容,如他被捕,這封信就會交到他妻子手上:

我還是傳道人,你還是師母。昨天以福音爲生,明天還是以福音爲生。因爲召我們的,既是昨天的神,又是明天的神。


譯:變奏曲;校:SMH。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作者博客:Chinese House Churches 'Crazy for the Gospel'.

Trevin Wax(特雷文·瓦克斯)是北美宣教委員會(North American Mission Board)研究和資源開發部的副總裁,也是錫達維爾大學的客席教授。特雷文曾是羅馬尼亞的宣教士,是福音聯盟的定期專欄作家,並爲《華盛頓郵報》、宗教新聞社、《世界》和《今日基督教》撰稿。他曾擔任《福音計劃》(The Gospel Project)系列叢書的總編輯,並在惠頓學院教授宣教和教牧事奉課程。瓦克斯著有多本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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